如今西北大营的将士,早已经将她看成了沈作明的继承人,对他们而言,沈绛便是一个信念。
沈作明虽已身死殉国,可是他的精神却从未消失。
活生生的沈绛,便站在每一个将士的眼前。
谢珣闻言,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鬓,随后将她再次揽入怀中,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彼此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和温度,脉脉含情。
沈绛享受着在谢珣在身边的温柔,似乎这样便能抚平她的疲倦。
还有战争带来的复杂。
她虽恨北戎人夺走她父亲的生命,可是战争是无数性命填进去的,每一个战场便是一个毫无留情的、残酷的性命屠宰场。
在这里的士兵,将要刀剑相对,以命相博。
每个人都化身地狱里的修罗,拼命收割性命。
唯有在他身边的时候,沈绛才会忘记脑海中那些血腥、残忍、冷酷的画面。
许久之后,她从他怀中坐了起来,眼睛瞥见桌子上摆着的书信。
突然,她目光瞥到了熟悉的名字。
“沈殊音、韩氏?”
这两个名字已经许久没在沈绛跟前出现,以至于她险些忘记这世上还有这两人。
当韩氏的名字浮现后,那日在奉昭殿内发生的一幕幕,再次浮起。
那日所受的苦楚,仿佛一瞬间就回到心头。
无比清晰。
“她们怎么了?”沈绛问道。
谢珣低声说:“此乃事关沈侯,阿绛,你若听到切莫着急。”
沈绛点头:“嗯,我心中有数,你直接说吧。”
“沈芙绫是英国公霍远思的女儿。”
谢珣话音落下,虽然沈绛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依旧有种如遭雷击的荒唐感。
她怔了怔,就听谢珣说:“韩氏当日指认你并非沈氏血脉,实非出于常理。她的女儿也是沈家女儿,若是沈家真的被曝出庇护谋逆之人的女儿,皇上势必会怪罪沈家。对韩氏和沈芙绫而言,这么做一定是必须要做的理由。”
“所以我请你师兄一直调查此事。”
虽然这件事早已经是陈年旧事,但是对锦衣卫而言,只要他们想要查,便一定能查到。
“原来韩氏当年嫁入沈家时,便已经怀有身孕。因为沈芙绫的出生在韩氏嫁入长平侯府的第七个月中,虽然当时宣称沈芙绫乃是早产儿,但是当时给她接生的稳婆可还在呢。”
锦衣卫想要找一个人,即便对方死了,也能挖出尸骨。
“那个稳婆告诉傅柏林,沈芙绫绝非早产儿。当年韩氏给了她许多银子塞口,并未敢杀人灭口。”
沈绛这才又问道:“那又如何确定,沈芙绫就是霍远思的女儿?”
“这便又要归功你师兄的厉害了,”谢珣轻声一笑,随后,他说:“因为他直接劫持了韩氏身边管事娘子的儿子,此人是个败家子,在赌场被你师兄轻松做局,砍了一根手指头送给他老母亲。”
傅柏林手段狠辣,岂是一个妾室身边的人能抵挡。
况且他之所以选择对方,是因为这个管事娘子本是韩氏的贴身侍女。
自幼便跟在韩氏身边,关于韩氏的一切秘密,她都知晓。
谢珣见沈绛始终没说话,不由开口说:“不过你也不必过分生气,因为此事你父亲和你母亲都是知晓的?”
沈绛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般匪夷所思的话,都能听到。
“韩家当年败落,韩氏的母亲对你祖母有恩,所以他们阖家被流放,韩氏母亲便求你祖母将她接入沈家,给个名分保她一条命。”
沈绛突然觉得,这会是父母做出的事情。
因为他们连自己这个卫氏余孽,都敢收留在身边。
沈绛低声说:“幸亏爹爹都是知晓的,要不然他多冤枉。”
三个女儿,竟只有一个嫡出长女是自己所生。
谢珣有些无奈,没想到这时候她考虑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韩氏之所以指认我,你觉得是受了霍远思的指使?”
沈绛扭头看着他,半信半疑道。
“可是为什么霍远思想要置我于死地?”沈绛对此有些不解。
若仅仅是因为沈绛陪着谢珣,一起调查了江南流民案,让端王的真面目暴露,可真正出手的是谢珣。
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也是谢珣。
毕竟谢珣凭借此案,一举掌握了都察院。
为何霍远思不想着对付三公子,偏偏要抓着她不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