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居然告诉她们常大发居然就是那伙人贩子中的头目,是她们一切痛苦悲剧的来源?
黄小芬跟林荷花对此都不能接受, 尤其是林荷花,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望着诧异地看向她的几个人,林荷花用手擦了脸, 呜咽出声:“我喜欢他。”
常大发是十里八村唯一的一个赤脚医生,他今年四十上下, 文质彬彬的。林荷花家就住在他家的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在有那样一个‘丈夫’对比着,林荷花对常大发有好感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
“那个畜生喜欢打人,每次他打完我, 我都会在家里的后院遇到常大发,常大发会给我他调好的药膏。我生病, 不舒服, 他也会第一时间发现继而在那畜生不在的时候给我送来药。”有这么一个人这么长年累月的对自己好, 林荷花怎么会不心动,怎么能不心动。
对林荷花而言,常大发就是她黑暗生活中唯一的那么一束光。有这一束光,生活再难,日子再苦, 她好像总能找到一丝前进的方向。可如今那道光灭了。
林荷花没想过跟常大发怎么样, 可到了夜里辗转反侧,想的全是他。如今忽然告诉她,他原来并非是她想象中的英雄而是一个将她推入地狱的恶魔,林荷花怎么能接受。
虞清娴叹了一口气, 拿了一块手帕递给林荷花。林荷花将脸埋在手帕上痛哭出声。
祝婉婉还小,还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对林荷花的样子有点无措,她看向虞清娴,虞清娴朝她摇摇头。
黄小芬跟林荷花的感情是最好的,林荷花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在昌山村的时候,她就劝过她要隐藏自己的心思。林荷花的确隐藏得很好,这么多年了,谁也没有发现,甚至可能常大发自己都不知道。如果没有这次这个意外,她或许这一辈子也不会让人知道自己曾经爱慕过那样一个人。
黄小芬不懂什么是爱,情窦初开的年纪被拐卖,买她的那个人哪儿哪儿都不是她幻想过的另一半。她就把自己的心门闭得紧紧的,无论对哪个男人她都保持着戒备心。对常大发她只有感激,别的就没有了。
林荷花哭够了,她红着眼看向祝婉婉:“婉婉,你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祝婉婉看向虞清娴,虞清娴朝她点点头:“说吧。”
祝婉婉便说她在她舅舅那里听到的话:“根据常大发交代,他父亲那一代就在做人口拐卖这个行业了。打仗以后他们停掉了这门营生,后来解放了以后他们才又开始干这个的。但后来国家管控得太严格了,没有证明他们很难外出,于是常大发他爹就交了一大笔钱让常大发去学医。”
“常大发学成了以后就在村里的各个村庄转悠,谁家要买媳妇儿他就帮着联系。后来觉得自己做风险太大,他就把那些贪婪的村支书或者大队长也拉下了水。”祝婉婉娓娓道来。
“这门营生的利润太大了,村支书们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他们就形成了一个同盟,因为常大发手里握着跟外地人贩子和联系的方式,所以他就成了新北县的人贩子里的头头。”
“新华夏法律越发的健全,而人贩子无论是在哪个年代都是要被判刑的。于是常大发化名龙哥给新北县政府那些人都送了礼,而且他很聪明,在越做越大以后,他就没有出面给人送过了,都是躲在幕后的。”
在医疗贫瘠的年代,大家看病都不习惯去医院,一是身上穷没有钱,二是医院一般都建在镇上、县城,老百姓们去太远了。赤脚医生这个行业便运运而生。他们既是农民又是医生,大病不会治,小病能治好。于是老百姓们有个病痛都爱找他们来看。
他们一个月里几乎有大半个月都在各个村里看诊。而常大发不仅利用这个身份给百姓带去了福利,也葬送了许多年轻的女孩的一生。
“那他是怎么被抓的呢?”林荷花问出了虞清娴跟黄小芬的心声。
“昌山村的村支书招了。”
秦纪晖年纪轻轻的能当上打拐办的处长,能力是有的,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研究村支书的那本账本,也坚持去撬他的嘴。在他们一次一次的审讯之下,常大发终于浮出水面。
祝婉婉说完,大家久久无语。过了许久,虞清娴看向祝婉婉:“婉婉,你吃饭了吗?”
“我吃了才出门的。”这个消息也是她舅舅在饭桌上说的,祝婉婉耐着性子听了全程,等秦纪晖说完,碗一扔她就跑来了。来之前她是真不知道荷花姐喜欢那个常大发。也是造孽哦。
林荷花哭了一通反倒是平静了。她拿扫把扫了地,又盛了一碗饭出来:“吃饭吧。我没事。情情爱爱对我来说影响没那么大。对我来说,活着才是最好的。”
黄小芬跟虞清娴对视一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饭桌上紧绷的气氛得以缓解。
吃了一碗饭,虞清娴又再次说起自己跟百货商店签订了合约的事情。
这下林荷花也顾不得自己的情伤了,连忙追问了细节。
祝婉婉是直到她们做头花的,虞清娴还送了她两个,她听了虞清娴说了事情的经过,对她的崇拜更添了几分。
“清娴姐,我也来跟你们一起做吧。”祝婉婉跃跃欲试。现在正是上学的时间。但自打祝婉婉失踪回来就一直没去上学,她外婆怕她因为这件事情留下心理阴影,给她请了假。
“你还是好好读书吧。你外婆上次还跟我们说你成绩好,肯定能上大学呢。”读书的重要性虞清娴都说倦了。
祝婉婉的神情一下子就低落了起来:“我不想去上学。”
“为什么?”虞清娴好奇地问。按照秦奶奶的说法,祝婉婉的成绩那么好,她没道理厌学啊。
有些心事祝婉婉跟谁都没有说过,面对虞清娴,她想说一说。
她低着头:“班上的同学都看不起我,不跟我玩,那些女生总是在背后说我坏话。”
祝婉婉的成绩好,是老师们心目中的宝贝,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叫她。但在同学的眼里,祝婉婉就是老师的狗腿子,但凡谁怎么样了,那必然就是她去告的状。特别是女孩子们,跟她说话阴阳怪气的,在她背后还说她坏话,还编她的小话,私底下提起她都不说她名字,反而叫她告状精。
男生们喜欢捉弄她。扯她衣服,拽她头发是常有的事情。
祝婉婉想过告老师,但是告了老师又怎么样呢,老师说了她们她们也不会收敛,或许还会变本加厉,也坐实了她告状精的外号。
“这次我被拐卖,她们肯定都知道了。我要是去学校,她们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一想到那些同学会说的话,祝婉婉就觉得呼吸不过来。
看着这样的祝婉婉,虞清娴忽然想起上一个世界她看到的那些关于校园霸凌的报道。祝婉婉跟那些被暴力殴打、羞辱的女孩子们有所不同,但孤立、造谣同样也是校园霸凌的一种。
那个世界的后来网络发达,像校园霸凌这样的事情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上一次热搜。
“你有没有想过跟你外公外婆讲?”
祝婉婉摇摇头:“跟他们说有什么用啊。他们去学校找了老师,老师说了他们,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的,有什么用呢,在没有老师家长在场的地方,同样的招数他们还是会用的。以前我想着等毕业了就好了,到时候上大学的上大学,辍学的辍学,往后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如果没有发生她被拐卖这件事情的话。
虞清娴从来都不擅长安慰人,她伸手拍了拍祝婉婉的肩膀:“那你就来跟我们做发圈吧。不过我可跟你说好了啊,学徒的时候是没有工资的。”
祝婉婉又笑了,脸颊边上露出两个跟秦纪晖如出一辙的酒窝。
黄小芬收了碗,林荷花拿了碎布出来开始干活,祝婉婉一扫刚才的阴霾,像个小太阳开心果一样地跟她们说话。
阳光型抑郁症。虞清娴的脑子里忽然闪过这几个大字。
虞清娴上一个世界因为好奇去看过这个病症的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