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二十个包子,提着去学校没人的地方吃,因为有人的地方,吃二十个包子会被人当成怪胎。我吃完了,再回到食堂,从二楼开始吃,从南吃到北。每吃到撑着,就去楼层的洗手间吐,吐完了,继续吃。”
“一天十多个小时,就这么重复的往来,吃了吐吐了再吃。那个时候我体重掉的特别快,瘦的只有八十斤,很多人看我吃一盆米线,都会惊讶地问我‘小姑娘你那么瘦看不出来啊这么能吃’。我当时听着可开心了,因为从小被人骂胖,从小最希望最希望能吃不胖,梦想终于‘实现’了……”
“徐听眠,你知道么,这十年来,我真的没有一顿饭是正常吃的,除了酸奶和麦片,其余的饭,只要吃进肚子,不论吃了多少,我都没办法接受它们在我的肚子里。它们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我,鼓起来的小肚子时时刻刻在警示着我,会变胖会变成更多的热量。我是学生物的,很可笑吧,明明知道一个人一天就算什么都不干也都会消耗掉很多热量,正常吃饭根本不会胖。”
“可是、可是……”
“可是……”
说着说着,纪柠忽然说不下去了,压了多少年的回忆,再一次翻涌而上,这些年来,她一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至少像个正常人那样,跟大家吃一样的饭,也能学着吃饭的时候,跟别人谈笑聊天。
但,
只要还吐,只要还有一天吃了东西要吐出来,接受不了食物在胃里消化。
她就明白,自己不是正常的。
徐听眠握住纪柠的手,他没有任何责怪、也没有去数落纪柠这个方式对身体的伤害,他听着她讲,讲不下去了,就摸摸她的手。
纪柠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是因为说的太激动还是想起以前的事情太难受,整个人眼睛都是直直的。她不再开口,用手指用力纠扯着沙发布料上的丝线。
徐听眠发现了她的不对。
“柠柠?”他握着她的手,低下头来轻轻问她,“柠柠?”
纪柠突然木讷地开了口,
“徐听眠。”
“我在。”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怎么吐出来的。”
“……”
徐听眠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不是没疑惑过,很多次,他都在网上搜,除了抠吐还有贲门松弛,还有什么具体的办法能让人迅速把大量的食物从胃里导出来。
纪柠抹了把眼泪,跑回屋内,很快又噔噔噔返回,
怀里抱着她去哪儿也不离手的小红书包。
徐听眠一愣,就看到纪柠翻开小红书包,书包内部有一个很深的夹层,纪柠打开夹层,
夹层下,静静地躺着一个透明水袋、一包纸巾,
还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化妆包。
“这就是我全部家当了。”纪柠把那个化妆包取了出来。
化妆包徐听眠见到过好几次,在张掖时在315,每一次纪柠都是很随意的放在手边。
他的瞳孔猛地一震——
是的,他想起来了!
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纪柠每一次拿着这个化妆包,都是她去洗手间的前后。
徐教授觉得心脏仿佛被人揪住,下一刻,纪柠将那个化妆包给打开。
……
……
……
里面的东西,真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他在很多个地方都见过,见过它的很多很多种用途。
可纪柠却拿着那个东西,放在他的面前。
东西上,还散发着洗洁精的柠檬香和塑胶冲洗过很多遍的淡淡刺鼻味道。
“用这个东西催吐,五分钟。”
“什么痛苦都没有,就连脸都不会大。”
“很多催吐的姐妹都是用手抠或者用手按一下胃部自然吐出来,这样吐的确是会脸大,很容易就被人看出来是吐过的,她们嗓子也会哑,因为胃酸会腐蚀食道和喉咙。”
“但我们这种不会。”
纪柠惨兮兮一笑,
“是不是很反人类,可是这么说来,我们至少嗓子不会沙哑脸也不会大,牙齿也不会被腐蚀……”
她笑的是那么绝望,又想要去抓住那么点点希望。徐听眠终于控制不住要爆发的情绪,整个人一把捂住脸。
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太痛了、太让人崩溃了,难道这么多年,她就一直一直,一直用这个东西,来折磨着身体吗……
大概是觉察到这东西实在是太吓人,纪柠把它放回进化妆包里,放在沙发一边,然后就站在那里,
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怕挨训,
不敢上前。
徐听眠现在的状态很吓人,仿佛这些年来用这种方式不断折磨肉/体不是她而是他。他颤抖了好长一段时间,肉眼可见眼睛红了鼻子红了,耳朵因为情绪激动而染成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