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复述一遍记下,紧忙转头去传话。贾母眉头不曾舒展,想起宝玉种种,只道先前的宠爱喂了狗。
赵姨娘院儿。
赵姨娘瞧着面前的例菜顿时没了胃口,挑着眉头骂道:“她是什么意思?我好歹也是长辈,怎么下头的姑娘都有,连平儿都有一份,单单就少了我的?好啊,这是攀上高枝儿,瞧不起亲戚了!”
小鹊、小吉祥儿讷讷不言。心下不禁腹诽,不过是个姨娘,哪里就是长辈了?再说人家伯府太太,从前寄居贾家时也不曾与赵姨娘有过过往,过门后又何须往来?
赵姨娘越想越气,赶脆撂下筷子,起身往外便走。
小鹊唬了一跳,忙追出来问道:“姨娘要去哪儿?”
“我去寻三丫头说道说道!”
小鹊险些翻白眼,赶忙道:“这事儿又不是三姑娘的错儿,您与三姑娘也说不着啊?不然姨娘去伯府与伯府太太说道说道?”
赵姨娘顿时泄了气,她素来欺软怕硬,哪里敢真个儿与黛玉去说道?那李惟俭是个笑面黑心的,回头儿一个刁状告过来,自己个儿准没好儿!
赵姨娘停在门前往正房瞧了眼,便见门口两个粗壮婆子看守着。内中王夫人坐在蒲团上,正缓缓敲着木鱼。
赵姨娘冷哼一声,忽而挑着嗓门儿道:“这林姑娘也是的,我一个姨娘,不送就不送了,太太可是林姑娘的亲舅母,这送孝敬怎么能忘了太太?啧啧,真个儿不应该啊。”
看守的婆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便道:“姨娘说的,回头儿我们须得告诉二奶奶。”
赵姨娘顿时为之一噎,摔摔哒哒赶忙钻进了自家小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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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到得申时末,李惟俭乘车回返伯府。
入得内中,便见几样可心吃食,顿时笑道:“这几样最是爽口,如今吃了正好。”
紫鹃伺候着李惟俭净手,又去内中更了衣,待转头儿出来,黛玉顿时扶额不已。
只见李惟俭上身是砍袖短褂子,下身是不过膝的半截裤子,脚上还趿拉着麻布做的凉鞋。
黛玉便蹙眉道:“四哥怎地……实在太有失体统。”
李惟俭乐道:“外头跟火炉一般,我还要什么体统?”
今年入夏早,且热得离谱,李惟俭这几日都琢磨用蒸汽机带动压缩机,搞个空调出来了。
奈何此事只能想想,工业化初步,各处都是短板,想要造出空调只怕还要过上几十年。
大马金刀落座,紫鹃与雪雁两个丫鬟都瞧得红了脸儿。如今李惟俭十七八年岁,周身半点赘余也无,身量高高的,面容俊逸,加之待人和善又知情知趣的,莫说是她们这些丫鬟,只怕外头的姑娘家都要心心念念着呢。
也就是自家姑娘与四爷早早定了情,不然为着婚事只怕还有一番龙争虎斗呢。
李惟俭吃过一块冰镇的西瓜,用帕子抹了嘴道:“回头儿给妹妹瞧瞧前宋的避暑画儿,内中人物非但是男子,便是女子穿着也极为清凉。到了外头自然要体统,可关起门来自然是怎么自在怎么来。”
黛玉嗔着剜了其一眼,随即又释然道:“也罢,那我明儿就换了罗衣?”
“换换换,早换了早凉快。”
二人有滋有味的吃了酿皮,饭后上了李惟俭特意叮嘱的大麦茶,小两口饮着说起话来。
黛玉先是说过往荣国府送了吃食,李惟俭便道:“本就是应有之义……旁人且不说,老太太、二嫂子、三姑娘、四姑娘这几个可是待妹妹极好的,可不就要回敬着?”
顿了顿,又奇道:“宝玉处没送?”
黛玉顿时没好气儿道:“翻墙进咱们家我还没寻他算账呢,打发人过问一嘴就是了,哪里还要上赶着送物件儿?倒是将家中的路菜、糕点随意送了些,算是全了亲戚情分。”
李惟俭只觉黛玉小小的人儿极为可爱,禁不住探手点了黛玉眉心,笑道:“妹妹这气性可不小。”
黛玉哼声道:“小时候胡闹一些也就罢了,如今都大了,再这般胡闹可就不妥了。左右外头都说我是个小性儿的,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偏这般损毁咱们家名声的事儿,我可不就没那般大度了?”
李惟俭面上乐呵呵,心下得意不已。
黛玉转而又说起薛家的八卦来,李惟俭听得瞠目不已,说道:“那夏金桂才过门多少时日,这就将碧莲挤兑走了?”
黛玉便笑道:“亏得四哥推拒了,若夏金桂真个儿入了门,家里说不得真要鸡飞狗跳了。”
李惟俭不屑道:“她?那些下作手段,也是拿捏了薛蟠才好施展。我又不是个糊涂的,哪里瞧不出这等小伎俩?到时候说不得径直打发出府,任其自生自灭去。”
这话黛玉信了,便咯咯咯笑了一通,继而又说起要做食盒营生的事儿来。李惟俭心下并不看好,那食盒与各处衙门早早又勾结,哪里是新来的能插进去的?不过娇妻有这般心思极为难得,李惟俭自是鼎力支持。
黛玉便道:“我便琢磨着拉了邢姑娘合伙,这本钱、店面我来出,菜谱邢姑娘出,素日里再让管事儿的与邢姑娘一道儿管着。”
“妹妹思量的周全,那就办吧。”
黛玉却不依,轻轻推搡了李惟俭一下,道:“虽是小本营生,可四哥总要帮着提点才是,我可不想亏了本。”
李惟俭琢磨了下,笑道:“这有何难?妹妹只管放手施为,旁的地方也就罢了,营造司、会稽司两处保准每日定五十个食盒。”
黛玉眨了眨眼,道:“那岂非官商勾结?”
李惟俭笑道:“价格公道,滋味又好,谁敢说是官商勾结?”
黛玉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却又不是那等执拗的,想着总是一份托底,便依了李惟俭的好意。
二人又说起明日事宜,计较了好半晌方才停歇。
待转过天来,这日李惟俭休沐。
临到辰时,严奉桢便领了几名士子登门造访。余者也就罢了,要么年岁不对,要么早有家室,唯独徐行与陶君谭二人年岁相当,又不曾定亲。
李惟俭便在中路院正房招待一行人等,略略寒暄,便说起蒸汽机应用事宜。过得须臾,寡婶刘氏便打发丫鬟送来茶点,趁机观量那二人一眼。其后宝琴又引着李纹、李绮姊妹俩隔着屏风偷偷瞄了二人一眼。
随即两个堂妹羞红了脸儿悄然退下,到得后头刘氏的院儿中,黛玉正陪着刘氏说话。见姊妹俩红着脸儿回来,黛玉便问:“两位妹妹可还中意?”
李纹羞道:“全凭母亲与哥哥做主就是。”
李绮比姐姐大方,也笑道:“我都好,就是姐姐瞧中了徐行。”
李纹大羞,上来便要撕李绮的嘴,李绮摆着团扇遮挡,自己个儿笑着四下闪避。
刘氏叱了一嘴,两女这才消停下来,继而笑着与黛玉道:“只怕要劳烦伱与俭哥儿了。”
黛玉笑着摇头道:“婶子这话就外道了,四哥早前就同我说过,小时候没少得婶子照应呢。如今帮两个妹妹张罗婚事,一则是应有之义,二则两个妹妹得了好姻缘,说不得来日还会帮衬了四哥呢。”
刘氏扯了黛玉的手儿熨帖道:“往后定然相互帮衬,若纹儿、绮儿做不得主,我便让她们两个归家去!”
“婶子说笑了,不至于。”
临近午时,黛玉又打发丫鬟送去吃食。李惟俭与几个士子用过饭,又探讨了半晌,直到未时方才打发马车将几人送走。
严奉桢留下来陪其饮茶,李惟俭请了黛玉来,让其与严奉桢见过,随即听了黛玉所言,转头便与严奉桢道:“景文兄,此事只怕要托付你了。”
严奉桢乐道:“也是新鲜,我倒是成了保媒拉纤的了。”顿了顿,又道:“复生可听说了,那通州几处厂商都闹着要关停厂子一并迁去乐亭呢。”
李惟俭正色道:“地方上盘剥过甚,三天两头有衙役登门来讨要好处,这等环境让厂商如何经营?我看搬走也好,来年通州税赋少了一大截,看上下人等如何与朝廷交代。”
严奉桢乐呵道:“听说这帮人还出银子买通了御史,要弹劾通州上下官佐,啧,等着瞧吧,这几日有乐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