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在一旁做笔录,让男人签字,“刚不说没拿手办吗,东西不是搜出来了——”本来找着东西就能完事,这小偷实在嘴硬,余旸从下午六点十分就焦躁难耐,得知箱子遗失更是失落至极,他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指着小偷的鼻子:“我告诉你,像你这种人要遭雷劈知不知道?”他喘着气,要将整晚上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你还偷东西!你没有家人吗,你家人知道了怎么想你,他们多担心你!你老婆呢,你老婆知道你这样吗?!”
前半句还好,郑栖在旁边听着,越听越不是滋味,余旸突突突如机关枪:“就你这样的,我估计你都没老婆——没人要你——我跟你说!”
“哎!”男人满不在乎地仰起脸,“关你什么事。”
余旸抄起手账,眼看要摔在他脸上,郑栖先一步挡上去,驾住余旸的胳膊,余旸还要继续上前,眼圈都红了:“雷劈!雷劈死你——”说着,他手腕一抖,‘哗啦’几张纸条散出来,飘落在地,弄得场面有点凌乱。
警察维持秩序:“哎,有话好好说,按规矩办事。”
有郑栖在,手续办得很顺利,最后小偷补齐了几百块钱,签完字后,郑栖一边点钱,一遍抬眉看那人,余旸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站在门外等郑栖,郑栖想了想,递了二百块钱给男人:“拿着吧,别做这种事。”
男人一脸不可置信,推开郑栖的手:“别!我自认倒霉。”钱他真没来得及拿,他是翻了一下,发现把本子揣身上更好,谁知余旸将东西搜出来了。
“不走吗。”余旸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郑栖将钱塞给他,“拿着吧,我老婆拿你撒气,算我谢你。”要不这火得撒郑栖身上,余旸指桑骂槐呢。
说完,他就动作利索地拎住箱子,朝余旸走去,留下陌生男人怔在原地:“神经病啊!”
凌晨不好打车,俩人这么一前一后走着,余旸走了一半又折回来,从郑栖手里夺过手办,路过垃圾桶时,愤愤地将手账扔进垃圾桶——郑栖看得很清楚,那个桶写着‘有害垃圾’四个字。
余旸不管不顾地往前走,郑栖好脾气地跟着,还将手账重新取出来,凌晨环卫工清理过垃圾桶,手办看上去依然干净,他轻轻掸了掸封面,谁知本子侧面的书脊像是被折断了,握上去有点软,郑栖没来得及拿好,有什么东西散下来。
凌晨微风温热,带着淡淡的潮意,吹得纸张翻腾两下,最终粘在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他蹲下来看,再重新翻看手账,终于明白了刚刚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将余旸的手账藏起来。
手办里全是钱,纸币,每一页都有手绘,纸币编号跟当天的日期对应——每次余旸来见郑栖的日子。
搜集了很久吧,很难搜集吧,每一张人民币编号都不同。
郑栖眼眶酸胀,再回头看看垃圾桶,觉得手账不该进桶,觉得余旸应该把他丢进垃圾桶才对。他拾起半湿的纸币,在自己衣裤上蹭两下,夹回手办中。
拉杆箱飞速滑动,到最后郑栖实在嫌推着箱子走太慢,滚轮腾空——他拎起箱子,大步地、比负荆请罪还要内疚地朝余旸奔去。
第60章 有开关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余旸又想骂郑栖磨蹭,但郑栖求生欲很强——臊眉搭眼走在余旸左手边,瞥见余旸瞪他,立刻走远点,等余旸目视前方,他又赶紧凑上前。这么试了好几次,郑栖终于找到一个微妙又合适的距离,余旸要是再怒目而视,郑栖就笑一笑。
余旸说:“你别笑,我看见你就有气!”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郑栖挠了挠头,没说话,但余旸脸色明显好了点,他暗自思忖起来,觉得今天求和十分有戏,忍不住偷偷地乐起来。过了一会儿,余旸问:“酒店订哪儿了?”
“就在前面,”郑栖放大手机地图,“过了天桥,左拐,再直走 500 米。”
“——算你识相。”余旸嘀咕。
郑栖一手推着箱子,另一只手抄在口袋里,视线停在天桥下,余光却在留意他老婆,听见余旸喊他:“你走快点儿!”郑栖眉梢带点笑——被喊也是好的,老婆不要他了那才惨。
这个时间点,人行道空荡,公路车流量明显较少,拐弯时,路口飘来一阵香气,郑栖敲了一眼,问:“吃羊肉串吗。”
羊肉串!余旸鼻子动了动,闻到孜然的香气,他开始本能地咽口水,是了,下午从车站一路狂奔过来,他连晚饭都顾不上吃,本来可以在动车吃盒饭,现在他才想起空着肚子。
郑栖像是很了解他似的,直接说:“我去买点。”
“你站住!”余旸喊他,一副坚决不妥协的样子:“你自己想吃串吧,还问我,你还有心情吃串,你怎么不吃烤全羊呢?再来个猪手¥%……*amp;……#¥@”一通话说下来,郑栖简直跳进黄河洗不清,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不是你说的那样好吧——”余旸很固执:“我不吃!你也不能吃!”说着,他拿过箱子,拎起时用了点力气,‘哐’一下落在地上,抬头瞧着头顶的酒店 led 显示招牌,“我要休息!”
郑栖干脆闭嘴,陪着余旸在前台登记身份证信息。
电梯门合上,空气飘荡着若有若无的香氛,余旸打量着电梯内置,按键很新,上方还是触屏显示,进对应房间的楼层需要刷脸,看起来还算高档。想到这里,余旸又朝郑栖投来目光,心想他还算个人,没胡乱凑合定个酒店,余旸睡觉很轻,酒店隔音太差他睡不着。
郑栖被他盯得心虚,脑子还没缓过来,皱眉解释:“我没有想吃。”是觉得你可能喜欢吃。
“谁跟你说串儿了,”余旸朝他翻眼睛,听见‘叮’一声轻响,他的脸色顿时舒缓了些,甚至面带愉悦地推着箱子,进房间时抢在郑栖之前——他对那个显示屏很好奇,登记时俩人都做了人脸识别,但刷脸验证的时候系统提示了一次失败,郑栖说:“我来吧。”
余旸推开他,不要他来,接着,他轻轻蹦了一下,屏幕闪现绿灯条,再‘滴滴’两声,房门开了,余旸很开心——大床房欸,枕头看起来很软,可以安心睡个舒服觉了。可是转念一想,他今天又超级烦郑栖,手臂一抬,指向房间某个角落:“你睡沙发!”
房门合上,带着实木门的闷声,郑栖放下手机,非常不能接受:“我为什么要睡沙发!”
“就是要睡沙发——”郑栖说:“我要睡床。”余旸没理他,直接打开旅行箱,从里面取出洗漱用品,动作迅速地去了洗手间,还故意把门关得震天响:“你今天没老婆,没老婆的人必须睡沙发。”
“我靠,”郑栖站在门外,一脸无语,这简直比一顿痛骂还要难受,轻声嘀咕道:“怎么我不配吗——”没等他说完,洗手间的门忽然打开,余旸探头看着他:“我配钥匙,你配吗。”
郑栖不敢说话了,再乱说话,恐怕真的要睡沙发。
这么折腾了一会儿,俩人各自洗漱完毕,准备入睡,郑栖还惦记着余旸爱吃烤串,趁着余旸戴好眼罩,他猫着腰下床——虽然不用睡沙发,但他老婆要求俩人保持半米的距离。
余旸很聪明,听见动静就扒开眼罩:“你哪儿去?”
郑栖扯了个谎:“我渴。”
“桌上有水。”余旸抬起头,那里有两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通常是免费供客人饮用,“喝完把灯关了。”余旸又躺回去,顺带戴好眼罩,双手交叠放在背面上,一脸安静入睡的模样。
郑栖说:“我喜欢喝冰的。”
“郑栖你究竟有什么问题——”余旸要开始噼里啪啦一大堆数落了,郑栖迅速套上牛仔裤,下一秒,直接打开房门,溜出去了。郑栖心想,挨骂就挨骂吧,如果能让余旸心情好点,挨骂也是应该的,他又开始琢磨,还好有小偷在,消了余旸大部分火气,要不现在挨骂都轮不上他。那个本子他等下再好好看一下,补救再补救。
反正不能进‘有害垃圾桶’,要进也得进‘可回收垃圾’。
——是吧,郑栖安慰自己,我是可回收的,不是有害的。
十来分钟后,余旸听见轻微的电子开锁声,不用看,肯定是郑栖回来了,他现在一句话也不能跟郑栖说,多说一句要血压直飙,顺带心脏也不太好。
按理说今天挺累,又是赶车,又是奔走找遗失物,但现在洗漱完毕,余旸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耳朵总能听见杂音——一会儿是吹风机响,一会儿又是‘嘎吱嘎吱’的摩擦声,像是谁在摩擦什么东西。
余旸没摘眼罩,直接仰躺着:“郑栖你用吹风机烧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