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公公在东宫内一直佝偻着背脊,在这个小黑屋里挺得笔直。他身上穿着的朱红色的太监服在昏暗灯色下是暗红色的,这样的颜色表示着自己在东宫里面的地位。
他看向那小宫娥的视线也从平日里的温和混沌变得犀利果断。
从金公公跟着太子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一辈子只能是太子的人。
太子生,他生。
太子亡,他亡。
可最让金公公害怕的是,太子还没亡,他就亡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太子有了太子妃,那个明媚温暖,如冬日暖阳一般的女子。
她会体恤他们这些低贱的太监,会在过年的时候送红包,吃食,还会在冬日里送上松软的被褥和厚实的棉衣,还会笑着唤他,“金公公。”提醒他,“冬日天冷,屋子里置着炭盆的话,晚上睡觉不能将窗户封死。”
谁家主子会替低贱的奴才留心这样的事?
没有。
只有他家太子妃。
最关键的是,这位脾气温软的太子妃能在太子发脾气的时候安抚他,救下他们的命。
太子妃对于金公公来说,那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女菩萨。
女菩萨是能随便亵渎的吗?
当然不是!
谁若是想撬他们女菩萨的边,就要先过他金公公这关!
“你呀,真是没眼力见。”金公公吃完一口茶,面容和蔼可亲,“念你是初犯……”
被堵住了嘴的小宫娥脸上露出希望之光。
“按照宫规,从轻处置,就打二十棍吧。”
小宫娥听到此话,面白如纸。
二十棍,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力度全部掌握在行刑之人手上。
金公公是有考量的。
他为了杀鸡儆猴,特意把这小宫娥带到了东宫门口,趁着自家女主子睡觉的时候打。
金公公知道苏枝儿心善,见不得这种血腥场面。
可宫里头就是这么现实,就是这么血腥。
既然自家女主子狠不下心,没有这个心思,那就只能由他来代替做这个坏人了。
有心思的宫娥太多了,自家女主子不计较,他不能不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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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宫娥一事被金公公封了口,谁也不敢在苏枝儿面前提起。
苏枝儿只觉得最近这东宫里头的宫娥们都安分极了,连一个眼神都不敢往周湛然身上瞥。
要知道,这些小宫娥之前刚刚进来的时候可是媚眼如丝,妩媚妖娆,活像是水蛇精转世呀。
虽然感觉奇怪,但苏枝儿也没深究。
她依旧在担忧那份脉案。
周湛然显然是知道那份脉案了,可他却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呢?
苏枝儿抱着这样的疑问找到了正在批奏折的男人。
自从开始每天打卡上朝之后,男人早上要批奏折,下午要批奏折,晚上还要批奏折,都不能陪她一起傻了。
虽然认真工作的男人很帅,但不陪女朋友的男朋友难免会得到女朋友的抱怨。
“你批好了吗?”苏枝儿今天第三十八次发问。
周湛然捏着毛笔,眉头紧皱,嘴里叼着小饼干,含含糊糊道:“没有。”
苏枝儿没收了他嘴里的小饼干,扔给了正在咬自己羽毛的鹦鹉。
鹦鹉穿着苏枝儿给它做的小衣服,正在站杆上来来回回的晃悠,别提有多悠闲了。
苏枝儿万万没想到,找一个未来皇帝当男朋友她不是要跟后宫佳丽三千争宠,而是要跟一大堆奏折争宠。
她能争吗?不能!
因为这奏折里面装的是天下百姓!
苏枝儿瘫倒在周湛然身上,拱着身子,像只胖虫子似得往他怀里钻。
男人的胳膊架在书案上,苏枝儿就从胳膊下面的空档里穿进去,躺到他的腿上。
周湛然微一低头,就能看到小娘子那双盈盈美眸。
wink。
突然,男人握着毛笔的手一顿。
他转头看向金公公,“新的内阁首辅选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