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得到了满足,身侧男人的呼吸从微乱趋于平稳,应该是睡着了。
曲鸢抹掉额上细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堆砌,潮水般裹住了她,温暖而不带任何的攻击性,她顺流而下,跌入潜意识主宰的梦境。
她稍有动静,徐墨凛就醒了,没睁眼,怀中多了一个她。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唇,久久未离,千言万语,都糅杂其中了。
今晚在山上过夜,确实是想让她看流星,没存别的杂念,超出计划的亲密,是意外,也是临时起意的将计就计。
他想要的,比这多很多。
他想和徐太太做真正的夫妻,想和她生个孩子。
怀里的人轻轻地呢喃了声:“老公……”
徐墨凛浑身一僵,定定地看向她,睡颜依然恬静,原来只是梦中呓语,他收敛心神,将情绪逼藏进昏暗里:徐太太,谢谢你这么爱我,谢谢你,梦见我。
月落日升,清晨六点,曲鸢睁眼醒来,他还在睡,深邃五官在晨光中,如同画笔精致刻画,睫毛浓密,末梢往上微翘,鼻梁高挺,下颌线紧致流畅。
唇色是自然的红,形状漂亮,亲起来,很软。
听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他不仅在骨相上占尽优势,明明平时没见他做过保养,皮肤却好得不可思议,白皙有光泽,几乎不见毛孔。
曲鸢轻揉着酸疼的手腕,昨夜记忆蔓上脑海,每个瞬间她都记得,她更记得,在她掌控下,他失控的反应,意乱情迷的模样。
曲鸢摸清了诀窍,他越想得到什么,她越不让他得到,就那么吊着,眼睁睁地看他求而不得,看他卑微如尘,看他引火自焚。
像他之前那样,明知她爱他,偏偏故意冷落,冷眼旁观她在情海浮沉挣扎,作茧自缚。
原来这就是征服一个人的快乐,所幸如今风水轮流转了。
曲鸢初尝快意,沉浸其中,如乘快马,驰骋春日郊野,日光烂漫,姣好的芙蓉面上染了柔和光影,杏眸清澈,纤尘不染。
她坐起身,拉开帐篷拉链,走出去,眯眼适应了光亮,远处的山林起了薄雾,被阳光照出细细的金色,扑面而来的凉风吹得人格外舒服。
曲鸢环视周遭,这是一块位于半山腰的空旷地带,狭长,平整,上方是像手掌微弯那样向外延伸的巨大弧形岩石,大到足够遮风挡雨,又不会挡住光照,纯天然的屏障,脚下是浊流滚滚的金沧江,江边已有人坐着,安静垂钓。
此处与小公鸡村隔江相望。
曲鸢往里走,山泉水沿着岩壁渗出,她伸手去接了一捧,轻泼到脸上,凉凉的。
洗完脸,曲鸢回到帐篷边,他也醒了,抱着个仪器在查看数据,她走过去,问出心中的猜测:“你是打算在这里建房子?”
在临着悬崖和金沧江的山腰建房,听起来匪夷所思,可又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徐墨凛眉梢微扬,俊颜在熹光映照下美如画,他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不答反问:“你觉得这儿怎么样?”
曲鸢曾了解过建筑设计,但知道的都很浅显,她避开专业知识,说出自己的想法:“村民们不肯搬去镇上住,是因为心系赖以生存的田地,这个地方离他们之前聚居的村落不远,离梯田最近,而且没有泥石流,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的威胁,如果将来环山路和栈道能修起来,确实是很理想的选址。”
怪不得他会全盘否决建筑院出的设计图纸,他们虽然有来做实地考察,然而并没有把村民们的真正需求摆在首位。
曲鸢瞥了眼地上的几样仪器,它们应该是用来测量记录风向、日照、温湿度之类的,昨天他消失了整个白天,晚上又在这搭帐篷过夜,是身临其境体验居住的感受吧。
很显然,她的话取悦了他,男人深眸弯出好看的弧度,笑着点头:“千百年来形成的天然溶洞,稳固可靠,采光通风供水等基本需求都能得到满足,在可参考的范围内,没有比这儿更适合建房的了。”
曲鸢能看得出来,相比兴阳集团的副总裁,他更喜欢当一名建筑设计师,因为,当他说起他擅长的领域,他眼里是有光的,像个纯粹的少年。
如果当初不是集团内忧外患,母亲在办公室猝死,他不会回国,也不会跟她求婚,更不会有后来的故事。
那个被她暗恋多年的建筑师徐墨凛,会以完美的形象珍藏在她记忆里,而不是……
这朵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原本就应该长在山巅,不该落入她手里,刺得她遍体鳞伤。
怪只怪命运弄人。
是他先招惹她的。
徐墨凛收拾好仪器,收了帐篷,空矿泉水瓶和皱巴巴的纸团放进塑料袋,将现场恢复原貌后,两人一起下山。
同样的路,下去比上来难,曲鸢走在他后面,脚底打滑,踩掉了土块,重心前倾,砸到他背上,还好他眼疾手快地单手勾住了旁边的树,堪堪稳住了她。
“没事吧?”
曲鸢鼻尖撞得生疼:“没。”
徐墨凛确认她没受伤,牵起她的手,继续往下走,来到山脚,他们坐上轮渡,发动机“突突突”,黑烟直冒,劈开浊流,几分钟就抵达了对岸。
江边戴着草帽的老人正好钓起了一只巴掌大的鱼,徐墨凛走过去和他说了什么,他摆摆手,直接把鱼用稻杆穿好递过来。
徐墨凛从包里找出一包没开过的烟给他,老人欣然收下,笑得褶子深深,转头朝她看来,竖起了大拇指,曲鸢不明所以,回以浅浅一笑。
徐墨凛提着鱼走回她身边:“想吃清蒸鱼,还是喝鱼汤?”
曲鸢的关注点放在了别的地方:“你随身带着烟?”
“很久没抽了。”之所以带着,是起了烟瘾时,拿出来闻一闻。
他凑近,曲鸢闻到他的气息很干净,没有半丝烟味:“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徐墨凛凝眉,沉吟道:“可能是这两年?没印象了。”
曲鸢懂了,这也是他记忆里的空白部分,他忘记的,不只有她。
他们沿着原路返回住处,徐墨凛推开木门,他腕间戴的小叶紫檀佛珠在曲鸢余光里一闪而过,她转身回望过夜的山腰处,若有所思道:“你有没有觉得,选址旁边凸出来的山头,看起来很像一尊佛像?”
她伸着手,示意他看:“凹陷部分是手臂,房子建在上面,寓意佛手托着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