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认出对方是谁不仅没有让她放下心,反而让她更加恐惧了。
因此此时的廖玉书并不是正常状态,而是反常地四肢着地、探头出来看她。
在与金子琳对视一眼后,廖玉书突然又缩回了头,接着又爬出来一段距离、高高向上弓起身体,喉间发出了模糊、极具威胁性的呼噜呼噜声。
这一连串动作不像是人,反而像是猫。
金子琳在廖玉书四肢着地爬出来时, 便后退了两步, 见廖玉书弓起身体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尖叫一声转身便跑。
那是什么鬼东西?!那那真的是人吗?真的是廖玉书吗?
金子琳一刻不敢停,跑到单元楼社区灯牌下时迎面便看到了挂在灯牌下的陈正德的尸体。
金子琳回头看了看, 发现廖玉书并没有追上来, 刚松了口气,再回头时发现陈正德的尸体转了过来,大睁的双眼正盯视着她。
金子琳咽了口口水, 她不能在这里停留,要不然上班会迟到,但她也不太敢从尸体脚下路过。
要是从下面路过,万一尸体掉下来砸在她身上金子琳马上止住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咬咬牙,干脆试着从旁边绕过去。
她没再盯着尸体,但绕过去的过程中,她听见了灯牌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那具挂在灯牌垂下的绳索上的尸体,也许正随着她的动作转动,已死的陈正德正在目送她前去上班
金子琳强撑着两条发软的腿,硬生生克制住了抬头确认一眼的欲望,在绕过尸体后头也不回地直奔百货商场而去。
而单元楼楼道里,四肢着地的廖玉书扑出去,见人跑远了,刚想去追,紧接着又像是听到了什么,转身往二楼跑去。
二楼走廊的躺椅上,老太太坐在上面,灰色的破旧毯子盖在她的腿上。躺椅微微摇晃,一直微垂着头的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紫红色尸斑的脸。
她看向廖玉书,招了招手,说:小咪呀,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要再去市场上乱跑了,会有坏人打你的。
四肢着地的廖玉书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向着老太太爬了过去。
实际上,廖玉书还有自我意识,但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他只记得昨晚自己睡过去后,一直听见猫的惨叫声,但他却像是鬼压床了一般,怎么也动不了。
等到他的身体终于能动了,他却发现居然不是自己在控制身体,而是而是一只猫,一只死猫在控制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像只猫一样四肢着地,这里爬爬那里爬爬。
他本以为猫没办法开门,自己会死于上班迟到时,控制他身体的猫居然不知道怎么搞的开了门,一路下了楼。
在看到金子琳时,廖玉书心里燃起了巨大的期望,他不停在意识里呼唤金子琳,虽然他也不知道金子琳到底能怎么帮他,但这好歹是他唯一的期望。
然而没多久金子琳居然被吓跑了,只留下廖玉书一个人被锁在自己的身体里,被抛弃在无边的绝望中。
在这具身体猫一样走向二楼的老太太时,廖玉书只感觉到了果然如此,他在身体内破口大骂,恨极了那个老太太。
他当时就不该停下来听她说话,死了也不安生的老东西,和那个小畜生一样
在廖玉书的身体爬向那个老太太时,身体发出了嘎吱嘎吱声,一个成年男性竟然硬生生一点一点被压缩成了猫的大小。
血液混杂着肉酱喷溅了满地,骨茬支棱在外,灵魂状态的廖玉书完全地感知到了这种痛苦,发出了一声声惨叫,但没人听见、也没人能帮助他。
最后时刻,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他还在现实世界时
那是一个雨天,他刚刚下班,尽管他一直很会做人,但工作中仍旧少不了烦心事。
鸡蛋里挑骨头的上司、光说不做的废物手下、没事找事的客户和勾心斗角的平级同事加班到最后好不容易下班了又是个雨天,路上堵车堵了半天
他刚在车库里停好车准备上楼,就看到了在角落里躲雨的,瑟瑟发抖的一小团。
是只小猫。
被雨淋透了,估计是好不容易找到个地方避雨,看他走过来连跑都没力气跑。
廖玉书握紧了手里的长杆雨伞,随后猛地向着那一团捅过去。
一声凄厉的猫叫响起后,他又一脚将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小猫踹回角落,一次又一次将伞尖刺向那一小团。
他脸上挂着笑容,发泄着积攒下的怨气和愤怒。那些他没办法对人发泄的情绪,他一股脑全部发泄到了面前的小猫上。
一只小畜生而已,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但谁让这些畜生投不到人胎,死在角落里也没人在意。
廖玉书感受着身体的挤压、变形带来的碾压般的剧痛,此时才想起那天被他用伞捅死的那只猫好像就是有着黑色的皮毛
因为那时他打了一把黑伞,所以才能隐约回想起来。
他以前干过太多次,也从来没把那些被他虐杀的小生命放在心上,畜生而已,什么样子、是猫还是狗他完全不在乎。
但今天他才在剧痛里想起来,那只猫市场摊位上的猫尸那把黑伞
他的对应物是那把黑伞!他曾经在日用品售卖区见过那把黑伞,那里只有那一把黑色的直柄长伞。
但太晚了,他的身体畸变成的一团血肉模糊的猫跃上老太太的膝盖,重新团成一团,发出了轻轻的喵声。
下一刻,老太太消失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躺椅上的一团烂肉。
503室内,白安歌突然停下手中的画笔,笑了笑,从调色盘中多蘸了一抹红色,重重压在已经覆盖了一层颜料的画纸上。
稍早一些,谢今夕和穆塔进入百货商场后,惯例在主管那里签到。
主管的脸色发青,像是刚从冰柜里出来的冻尸,她质问道:第十一家店铺为什么缺了两个塑料模特,是不是你们两个偷走了?
穆塔将签完到的册子递给主管,谢今夕则道:哦?我们为什么要偷那个?也许是塑料模特自己走出去了也不一定
一没有动机二没有证据,您可不要乱说话。再说,丢了东西为什么不找保安而要来质问我们呢,我们的工作可不包括这些。
谢今夕顿了顿,刻意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我忘了,保安早就没了,您又没聘请新的,这就难办了。
主管克制不住自己身上的恶意,气得都比刚刚更有活人气息了,她正要说什么,谢今夕却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示意主管闭嘴。
随后谢今夕笑了笑,道:不过您别急,没准过不了多久,那两个塑料模特就自己走回来了,这也不一定。
说完谢今夕就没再理主管,和穆塔一起越过她直奔橱窗而去。
主管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却着实没什么理由发难。
一夜过去,百货商场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仿佛昨晚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连橱窗内连被血液染红的地砖缝都恢复了干净整洁。
所有塑料模特都回到了以前的位置,绝大部分的塑料外壳都恢复了正常,不再有破损的痕迹,只除了一个与谢今夕对应的那个塑料模特。
其他塑料模特能恢复是因为内部填充着尸体又有怨魂附着,与百货商场关系紧密,它们可以自动修复破损的痕迹,但和谢今夕对应的那个塑料模特内部只填充着血液、并没有附着怨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