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正当防卫就像鬼,只听说过没见过
审判席上,三位法官不时凑在一起小声说上几句什么。
公诉席上的秦守山则是沉默良久。
“公诉人,最后再总结一下吧?”
意识到秦守山似乎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朱建飞帮着递了个台阶。
没有要补充的话,那你就总结一下,然后庭审麻溜往下走。
“正当防卫,要求防卫的行为是具有攻击性、破坏性和紧迫性的行为,但是在本案之中”
秦守山踌躇了几秒,继续说道:
“被害人刘成龙虽然有错在先,并且还从车上拿出了砍刀,但是其针对余家明的挥砍,除了第一刀砍在脖子上之外,其他的大都是冲着余家明的腿部去的。
由此可以看出,刘成龙并无剥夺对方生命的故意,因此其行为不应当被认定为刑法第二十条规定第三款中的‘行凶’。
因此余家明虽然可以对刘成龙的侵害行为实施正当防卫,但其防卫行为应当采取合理的手段,并且控制在必要限度之内。
但是在刘成龙的砍刀脱手掉在地上,并且被余家明拿到手里之后,双方的攻守形势已经发生转变。
此时刘成龙对余家明的不法侵害已经结束,不再存在严重危及余家明人身安全的暴力侵害。
而余家明对刘成龙的挥砍没有丝毫犹豫,没有控制在合理的限度之内,明显不属于刑法第二十条规定的正当防卫。
结合本案实际情况,公诉人认为,余家明客观上使用砍刀刺砍刘成龙,致其身受重伤,但其在本案开始时处于被动地位,且在刘成龙远离宝马轿车之后并未继续追击,主观上不存在杀人故意,应当以故意伤害追究其刑事责任。”
当庭更改指控罪名吗?
任真和几位法官同时看向秦守山。
可能是觉得故意杀人成立的可能性不大,所以退而求其次,把指控罪名改成故意伤害,法官或许会支持?
法官们明显也有些意外,短暂的交流了一下,朱建飞看向任真。
“辩护人要不要也最后总结一下?”
其实严格来说,法庭辩论是没有最后总结这个环节的。
但是都让公诉人总结过了,要是对辩护律师不一视同仁的话,难免会落人口实。
再加上这个案件的证据事实虽然情况,但双方在定性上哪哪都是争议,于是朱建飞对任真说出了同样的话。
反正现在还在法庭辩论环节,你们都多说点,也好给我们下判决多点参考依据。
“首先,被害人刘成龙在案发当天的行为,属于刑法意义上的‘行凶’。”
任真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说话的机会,更何况庭审明显已经接近尾声,现在再不说话,恐怕就没机会再说了。
“根据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之规定,判断是否为‘行凶’的核心,在于行为人的行为是否严重危及了他人的人身安全。
而在司法实践中,考量是否属于‘行凶’,不能苛求防卫人在紧急情况下作出绝对理性准确的判断,更不能以防卫人已经遭受了实际伤害为前提,而应该根据现场案发情况,以及社会一般人的认知水平进行判断。
本案中,被害人刘成龙是事端的挑起者,他醉酒驾车,违规变道,主动滋事,本身就有过错在先。
刘成龙先是徒手攻击余家明,继而持刀连续挥砍,其行为的危险程度不断升级,明显已经严重危及余家明的人身安全,其不法侵害应当认定为‘行凶’。
其次,刘成龙对于余家明的侵害是一个持续的过程,余家明正面临严重危及其人身安全的现实危险。
刘成龙先是下车对余家明拳打脚踢,后又返回车内取出砍刀,并且一刀就砍在了余家明的脖子上。
砍刀甩落在地之后,刘成龙立即上前与余家明争夺,没有放弃侵害的迹象,余家明的人身安全始终处于紧迫而现实的危险之中。
最后,余家明抢刀反击的行为是出于防卫目的,属于情急下的正常反应。
在案发现场,余家明拿到刀之后,七秒内向刘成龙捅刺、挥砍五刀,追砍的两刀并未命中,尽管时间上有间隔,空间上有距离,但他的行为是连续的,不应当被分开来看。
此外,余家明在刘成龙远离宝马轿车之后即放弃追击,还从车中拿出了刘成龙的手机,防止其叫人报复,余家明的防卫意图明显。
综合来看,本案是刘成龙交通违章在先,寻衅滋事在先,持刀攻击在先。
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余家明都没有予以反击的权利,我想实在很难说得过去。
所以辩护人认为,余家明面对这样的不法侵害,根据我国刑法相关规定,应当具有实施正当防卫,并且是特殊正当防卫的权利。”
任真的总结有些长,但法官们没有丝毫不耐,朱建飞更是若有所思。
“被告人余家明,你来做一下最后陈述吧。”
重头戏总算演完,几名法官挺直的腰板略微弯了弯,一直这么坐着可太累了。
“我我不应该杀人。”
余家明第一句话就让任真和常嘉航捂住了脸。
虽然法官们不傻,但是伱这句话一说,给人的第一感觉你就是个杀人犯啊大哥。
余家明看了看审判席,又看了看在旁听席上满眼通红的妻子,良久没再蹦出一句话来。
“我不懂法律,不知道我这算不算什么正当防卫,我只能说很后悔,后悔他们推我骂我的时候为什么没再忍一忍。
我要是再多忍那么一两下,说不定他们就直接开车走了,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也不会死人了。”
余家明突然就泪崩了,也顾不上去擦眼泪,他一股脑的把埋在心里的委屈全都说出来了:
“虽然那个光头骂我了打我了,但是怎么着他也不该死啊,我也没想到他会死啊!
他那一刀砍我脖子上,我当时腿都软了,我要是不反抗,我怕真的会被他砍死啊!
我才四十岁,我还有家要养,我儿子去年刚确诊癌症,我要是死了,我老婆孩子可咋活啊?
那刀好巧不巧掉地上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去抢了,但是我真没想着弄死他啊”
说着说着,余家明就语无伦次了起来。
在朱建飞的示意下,法警上前几步,递上了纸巾。
余家明的最后陈述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差不多有十五分钟都是哭的说不出个囫囵话来。
法官难得的没有催促,就这么随着余家明混乱的讲了下去。
“反正,我,我是杀了人”
余家明抽了抽鼻子:“不管最后法院怎么判,我都认。
我不懂法,但是我懂道理,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就算枪毙我给他偿命,我也认了!
就是辛苦我老婆,后半辈子这个家得靠你撑着了.”
说着说着,旁听席上的张秀霞也抽泣了起来。
枪毙你?就算你愿意,我们还不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