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没有表态,但他心中对陆抗的认可更进一步了。
南北对峙不是一两场决战就可以结束的,南北对峙必然是数次大战役的对抗,无数次战争的对峙,无数个兵家要冲的争夺。
濡须坞是吴国无数北伐合肥失败后建立的要塞,是为了遏制魏军南下。
魏军真的不能南下吗?
魏军是可以南下的。
如果把时间这个维度再拉长一点,正史上的魏国在这段时期之所以没有南下伐吴,是因为内部本身有很多问题。
等司马氏强势上台,经过几代人的整合后,就出现灭季汉,倾国之力,数路伐吴,一战定乾坤的局面。
陆抗说的濡须坞是双方对峙中,谋一域中的一个小环节。
而这个小环节,在双方争夺合肥这个战略要地中却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魏军占据濡须坞后,杜预的水师将无法渡过濡水进入巢湖。
也就是说,从长江抵达合肥的水道被切断了。
如果走陆路,就很容易被已经提前开始集结的敌军以逸待劳,或者被切断后路。
魏军可以围而不攻,等汉军粮草尽,魏军不战而胜。
而等魏军在长江以北的各县彻底站稳脚跟后,就能缓解南下的后勤压力。
说到底,长江以及长江支流的分布影响的是双方各自的后勤,谁能抢占桥头堡,谁就能在后勤方面占据主动地位。
最后,还说回到军事上那个最经典的总结:打仗打的就是后勤。
无论是濡须坞,还是合肥,还是庐江郡,还是广陵郡,还是襄阳,或者南阳,都是在扩展后勤据点。
一般人喜欢用一大堆的话来阐述各种无关紧要的问题,最后不知所云。
而陆抗一句话就能从目前复杂的局势中说到攻打合肥最关键的一点,这足以说明,在军事上,他是天才。
“说下去。”李衡淡淡道。
“魏军占领了濡须坞后,濡水将彻底控制在魏军手中,长江进入淮南郡的入口被堵死,我们失去了以攻为守的据点,魏军则得到了以守为攻的据点。”
陆抗说的以守为攻是指魏军在濡须坞站稳脚后,会造船,那里距离长江很近,随时可以将船只下放到长江。
最关键的是,可以下放大量的船,将长江战线拉开,形成多线进攻,进入采石矶,兵临建业。
这也是孙权一直想要攻打合肥的原因,吴军在合肥站稳脚,就意味着魏军不可能从濡须口到长江上,就无法将战线推到建业门口。
曹操当年和孙权在濡须口打了一场,孙权败后,立刻请降。
正史上,司马昭想立威信,攻打此处,被诸葛恪击败。
李衡问道:“可有破敌之策?”
“濡须坞无法绕开,只能强攻,但濡须坞地势险要,想要强攻并不容易,最关键的是,只要魏军不断增援,就不可能攻下来。除非魏军无法增援,大将军将濡须坞封死。”
这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说出来的策略?
果然是陆逊的儿子啊!
这种人如果在季汉,估计丞相会开心得不得了。
以丞相的度量,还不至于要杀陆抗。
而且这也不仅仅是度量的问题,杀陆抗,吴郡其他人如何想呢?
以后曹魏还有没有人愿意投降呢?
潇洒了大半辈子的刘备,因为感情用事,而葬送了大好的局面。
刘邦那种匪气十足的人,内心却极其冷静,甚至核心是一台政治机器。
玩政治,玩的不是自我感动。
不过话说回来了,陆抗的身份很特殊,李衡不可能要求益州放下仇恨。
因为仇恨也是客观存在的,是无法放下的。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外人,他没有资格让益州放下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