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了抬下巴,指向卧房门外放着的白瓷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支盛放的紫莲。
他忙摇头,“并非弟子所放,弟子、弟子来之前就有。”他又将手里的东西藏的更深一些,怕被她看见。
乔纱却看见一片紫色的花瓣从他背后的衣袍上飘落而下,掉在了他的脚边。
莲花瓣。
“你藏了什么?”乔纱明知故问,朝他伸出手:“为何不给师母看看?”
晓碧尘赧颜又羞愧,“没什么,是些不太好的东西。”
“拿出来。”乔纱又递了递手掌,“若是不拿,我可要生气了。”
晓碧尘的脸也红了,低垂着头,到底是将背后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四支紫莲,只是比起花瓶中的那几支,这些还没有完全开,且被他手握着一路过来,显得十分寒酸。
他瞧见花瓶里那几支莲花时,就想将自己的莲收回去扔了,他连心意也没有旁人来的雅致。
他双手握着轻轻放在了乔纱的手掌中,却没松手:“这些不好,改日我再摘些新鲜的来。”说完便想收走。
却被乔纱握住了花梗,她的手指就握在他小拇指的旁边,有些凉。
他火燎一般收回了手。
“这些便很好。”她轻轻笑着对他说。
他抬头望她,她握着那几支莲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唇离莲花那样近,他不知为何脸更热了,仿佛不是在嗅莲花,而是在嗅他,他甚至能想起昨晚师母贴在唇边的香气。
他被自己龌龊的想法惊到了,懊恼的垂下眼,不敢再去看师母,“师母不嫌弃就好。”
师母弯腰将门外放着的白瓷花瓶紫莲也抱了起来,她的纱衣微微松开,露出一截细细的手腕,和白皙的胸襟。
他喉结动了一下,忙侧了侧眼睛,不敢看,却闻到她比莲花还好闻的香气。
“你们的心意我怎会嫌弃。”她抱着莲进了房中,将莲放在桌子上,又回头看他,“进了啊。”
晓碧尘站在门口,却没有迈进去,“我采莲弄脏了鞋子,不好弄脏师母的厢房。”
她笑了笑,站在桌旁说:“这里本来就还没打扫,进来吧,帮我把那个水坛抱过来。”她指了指房间角落里。
那里放着一个养育用的白瓷小水盆。
晓碧尘应了一声,这才抬起脚跨进了师母的卧房中,他眼睛不敢乱瞟,径直去抱了小水盆,发现许多落灰,便帮师母抱到外面洗的干干净净,盛了半盆的水又抱进来,放在了桌面上。
师母就坐在桌边托着腮笑看他来来去去,等他放稳了才点了点她跟前的椅子说:“坐下吧。”
他原怕自己的衣服脏,弄脏椅子,但看见椅子上许多的落灰,便坐下了,又扫了一眼房间,发现这个并没有打扫过,只有那张床榻是干净的。
一时之间他说不出的内疚,若非因为他,师母也不会连夜搬出来,住在没打扫的房间,她是那样干净的人。
她握着小剪刀“咔”的一声将莲花的花径全部剪断,托着没完全开的莲花,轻轻放进了盛着水的白瓷盆里。
她的手指细细长长,沾了水,穿过紫色的莲花,愈发显得娇嫩。
晓碧尘鼓起勇气说:“若是师母不嫌弃,弟子帮您打扫。”
她抿嘴笑了,没看他,笑颜映在水面上出奇的动人,“你愿意来看我,帮我打扫,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他耳朵也热起来,眼神不自觉的看着水中的师母、水中师母的手指,一时竟忘了他来的目的。
101看见他的好感度,在他的目光下从百分之十五,涨到了百分之二十。
宿主真擅长引诱人……
“你今日来,就是为了送莲花?”还是乔纱先问了他。
他这才想起来,忙起身道:“不,还有谢谢师母昨夜……”他念起昨夜,忍不住低了声音:“多谢昨夜师母救我。”
若非师母只怕他已被所有人发现妖身,轻则赶出师门,重则剔除妖骨。
她轻轻“恩”了一声,又问:“还有呢?”
他站在那里,竟像是被师母看穿了,他确实还为了别的事,只是他难以开口。
师母就耐心的等着,将所有莲花剪好了,转身去妆奁前抓了一把什么过来,“叮叮当当”的全丢在了水盆中。
是珍珠,是一粒粒拇指大小的珍珠。
她丢在水中做装饰物来陪衬他那几支寒酸的莲花。
他握了握缠裹着厚厚纱布的手臂,到底是没有开口,他怎么好意思开口麻烦师母?
从昨夜师母取走鲛人丹救他之后,他感激不尽,可他发现若是没有鲛人丹,他身上的伤口无法愈合,连血也止不住。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拿回鲛人丹,就势必会变成母亲那样的鲛人妖,他在之前一直心存侥幸,也许他没有遗传母亲的妖骨,他是个正常的人类,只是身体里多了一点妖血,只要他勤加修炼,就可以用法术控制妖血,永远也不会被发现。
可昨夜,让他彻底明白,他彻彻底底遗传了母亲,他就是妖。
鲛人会在十六岁时成年,成年后会经历七到十五天,漫长的成熟期,在这个期间脱掉鱼尾,化成双脚,之后才能变回人身,但每年都会经历一次这样的“褪鱼尾”。
他曾见过母亲“褪鱼尾”的样子,那个期间她异常敏感,像个繁衍期的兽一般,不停的产卵,直掉过了十五天褪去旧鱼尾,长出新鱼尾,她才会恢复正常。
他的金主父亲会在这个期间,将母亲关在巨大的琉璃缸中,供人观赏着母亲的痛苦、产卵、褪鱼尾。
这是他一辈子的噩梦,他绝不想自己经历,他宁愿流尽血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