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妇人霎时收回了手,沉着脸转过了身。
“你与其问我,不如先问问自己为什么大半夜的在外面私逛!”面前站着的正是薛伊人,而这美貌妇人便是薛伊人的母亲,薛家主母苏幼禾。她看着薛伊人,脸色阴沉道,“一个姑娘家夜不归宿,薛伊人你还想不想要你的名声了?!再这般下去,你看看还有谁敢娶你!”
闻言,薛伊人咬着唇,回道:“没人娶就没人娶,我不稀罕!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做老姑娘也可以!”
“娘,你和爹爹就我一个女儿,为什么一定要逼着我嫁人?我就留在家里陪你们一辈子不好吗?”
苏幼禾没说话,只是目光深深的看着她,半晌,才冷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所想?你还想着那个穷道士是吗?”
薛伊人抿着唇没回答。
苏幼禾却不放过她,继续道:“先不说你们门不当户不对,配不配。且说,他心中根本无你,你们就不可能有结果!薛伊人,你是我薛家的千金小姐,倒贴一个男人,你到底还要不要脸?!”
薛伊人的脸色倏地白了。
她猛然后退了两步,忽地顿住,抬起头直视苏幼禾道:“那您呢?您既然如此嫌弃穷道士,当初又为何要和一个道士在一起,还生下陶初一?你就不要……啊!”
“啪!”
话没说完,一记重重地巴掌便落在了她的脸上。
“你就是这么和你娘说话的?”苏幼禾冷着脸道。
响亮的巴掌声划破了雪夜的寂静,薛伊人捂着红肿的脸,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声音低落,“对不起……娘,我只是……只是真的好喜欢他啊。”
“娘,我喜欢他,哪怕他不喜欢我,可我就是喜欢他,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傻孩子。”
看着女儿满脸是泪,苏幼禾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她轻轻地把薛伊人搂进自己的怀里,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娘懂你的心思,可是有时候喜欢不能当饭吃。娘当年受尽了这苦,你是娘的心肝宝贝,娘不想你也受这苦。”
“娘当年因此做错了事,不希望你也踏上这条路,伊人,我与你爹只有你一个孩子,只有你过得好了,我们才能安心,你明白吗?”
她捧着薛伊人的脸,轻抚着那红肿的面颊,轻问道,“疼吗?抱歉,娘一时气急动了手,你怨娘吗?”
母亲的安慰让薛伊人心中又酸又涩,眼眶发热,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接连不停的往下掉。闻言,她一头扑进了自家娘亲温暖的怀抱里,哑着嗓子道:“不怨,女儿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是女儿口不择言,伤了娘的心。”
“乖孩子,”苏幼禾轻揉着她的头,声音柔和,“想哭就哭吧,娘知道你心里难受。哭过就好了,你可是我们薛家的掌上明珠,是这里最漂亮最矜贵的姑娘,往后整个薛家都是你的,你想要找什么样的男子不行?何必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伤心呢?”
薛伊人埋在她的怀里,放肆大哭。
“……娘,那您呢?您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苏幼禾微微一顿。
看着自己泪眼朦胧的女儿,她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戾气,须臾,才轻声回道:“是因为你爹,当初陶逸枝一心问道,给了我一纸休书,便要让我走。是你爹的出现,让我重新活了过来。”
与小豆芽打听来的八卦不同,在苏幼禾口中,她是先与陶逸枝两情相悦,于是不顾家里反对,硬是嫁给了一个道士。
结果自己却吃到了苦果。
婚后的清贫生活暂且不提,只说陶逸枝心中最重要的便是道术,在她怀孕时也沉迷修道,差点害得她一尸两命。
而在她艰难分娩时,身为丈夫,他更是不在身边,反而是去了外面降妖除魔。
对于被他帮助的人来说,这当然是好事。可对于独自分娩,被他忽略的妻子来说,这却是天底下最糟糕的事了。
而她不愿再过这样的日子,与陶逸枝闹了起来。
可结果却是,陶逸枝非但没有悔改,甚至直接给了她一纸休书。
“若不是我寻死时遇到了你爹,怕是也不会有你了。”
“所以,伊人,你也别多想,我和你爹为你相看的那位齐公子,无论家世人品、还是相貌,皆是上等。你与他在一起,定会幸福的。”
这一次,薛伊人没有再激烈的反抗。
……或许,她娘说得是对的。
她与谢无药无论从哪处看,都是不相配的。
更重要的是,谢无药……根本不喜欢她,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可明明,明明许多年前他不是这样的。
薛伊人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她无意中听到了爹娘谈话,知道了自己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于是,她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去了青云观。
那时,陶逸枝还在,陶初一也还是个整天只知道瞎跑的假小子。
而谢无药……他也还不是今天的样子。
她从没上过山,自是没走过那山路,走起来小心翼翼东倒西歪的,眼看着就要不小心摔进旁边的泥田里。千钧一发之际,是谢无药抓住了她。
“你没事吧?”小小的少年天生一双笑眼,眉眼弯弯,“这山路不好走,你可要小心点。”
彼时,他双腿健全,明明是在山间长大的乡下孩子,却偏偏没有半点乡下男孩儿的脏污与粗俗,反而像是个哪家富贵人家跑出来的小公子。
长相俊秀,皮肤白皙,笑起来时好看极了,是这方圆百里最好看的人。
那时,她还小,自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但她知道,她喜欢他的笑,喜欢听他温柔的声音,喜欢与他玩。
因此,后来,她便偷偷甩开家里的下人护卫,悄悄跑上了山。当时,他们都不知道上一辈之间的事情,可以放心恣意的玩耍,什么烦恼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