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飞白胡思乱想中,圣驾已然到了近前,按说他该越加低伏才对,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便是这一眼,让他心脏狂跳,一句皇上小心脱口而出,人已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周凯也看见半空中那道横空而来的乌光,只是他今日是为赴宴而来,并未携带武器,想也不想张开双臂,挡在乾帝身前,厉喝一声:有刺客!护驾!
然而其余侍卫,不过来得及刀剑出鞘,陪同在乾帝身边的几位大臣,更是尚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边,洛飞白连悔恨的念头都来不及生出,便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托大了!托大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箭!
那支通体漆黑,足有鸽蛋粗细,比普通羽箭长了足足一半的利箭,在他尚未站稳的时候,就已经带着厉啸到了他面前,还未靠近,锋锐的气息便如同钢针一般,刺的他的脸隐隐生疼!
来不及了,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锋利漆黑的箭头在他瞳孔中迅速放大。
洛飞白颓然苦笑:他卧薪尝胆、韬光养晦十年,如今满怀壮志回京,不曾想,竟落得这般结局也算是轰轰烈烈了。
绝望中,却看见那道漆黑锋利的、几乎刺破他瞳孔的箭头,忽然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从疾如闪电到完全静止,诡异的如同时间在这里按了暂停键一般。
洛飞白略显呆滞的目光顺着箭身,落在拽住箭尾手指上,修长、白净,宛若无暇美玉。
时间停滞不过是洛飞白的错觉,事实上那只手没有任何停顿,在拽住箭尾的同时,就将它反手甩了出去,同半空中另一只利箭撞在一起,双双坠落。
箭虽被抓住,抓箭的少年却因巨大的冲力,踉跄摔了过来,洛飞白下意识扶住他的肩膀。
多谢。
干净平静的声音入耳,手下已是一空,眼前只剩下一个背影。
修长挺拔的身影轻如雨燕,一步踏上圆桌,旋身拍落第三支利箭,借力腾身而起,落在围墙上又一步迈下,而后便连背影都消失不见了。
被他一巴掌拍下来的羽箭去势未尽,毫不费力的破开一张上好梨花木桌,夺的一声深深扎进地面。
圆桌裂开两半,酒菜洒落一地,露在地面的半截箭羽震颤不已。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特妈还是箭吗?这是城弩吧!
贾洛飞白声音苦涩:贾逸之。
又是轰然一声响,少年刚刚翻过的那道用作装饰的花墙,毫无预兆的洞开,一根乌黑的铁箭穿墙而过,扎透跪伏在地上的一位文官的肩膀,夺的一声将他钉在地上。
痛苦的哀嚎声响起。
所有人后怕不已,惊恐的看向四周,生怕什么地方,忽然飞出来一件要命的暗器。
前锋营快速行动起来,一部分飞奔向少年离开的方向,一部分在乾帝周围重重布防,将在场所有人控制住。
大内侍卫更早一步,将乾帝护在中心,连赵辅、洛飞白等人都被隔离在外。
父皇!赵辅终于反应过来,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语气惶然:儿臣冤枉,儿臣冤枉,儿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父皇!父皇!
乾帝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温度:你不知道什么?
父皇!赵辅话音中带着哭腔:府里的下人和侍卫,都是内务府和禁军衙门的安排,儿臣连人都认不得几个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父皇您相信儿臣,您相信儿臣!
乾帝胸口剧烈起伏,没等他说完就怒喝一声:够了!
父
只一身黑色底衫的少年翻过花墙,无声落地,手里比方才出去的时候,多了一把漆黑长弓。
侍卫左右让开,放他上前,赵辅说了一半的话也戛然而止。
乾帝脸色阴沉:人呢?
贾玩半跪,道:臣无能
话未说完,就被勃然大怒的乾帝一脚踹在胸口:废物!
贾玩被踢翻出去,懵了一下才重新跪下,垂头不语。
顿时所有人噤若寒蝉:连贾逸之都无故挨了一脚,皇上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的恐惧,攥住每个人的心脏。
乾帝从贾玩身侧越过,头也不回的离开,明黄色衣襟从贾玩眼前拂过。
侍从忙左右跟上,周凯落在最后,扶贾玩起身,闷不吭声的拍打他胸前的脚印。
贾玩拦住,道:我没事,你先跟上,我交代一声就来。
周凯心里难受的厉害,埋头拍拍他的肩膀,快步跟上队伍。
贾玩略站了站,走向被钉在地上的倒霉文官,那人身边蹲着两个前锋营护卫,正试图将他从地上拔起来,却不仅徒劳无功,还折腾的人小命都快没了。
见贾玩过来,护卫忙起身招呼,羞愧道:贾头儿。
贾玩点头,将长弓递给他,半蹲下来。
箭是特制的,通体精钢打造,扎入地面极深,且箭头装有倒刺,硬拔显然是不成的,贾玩从靴筒里拔出匕首,歉然道:是我的不是,没想到这墙的质量这么差,连支箭都挡不住。
倒霉文官一脸冷汗,勉强抬头,虚弱一笑:好说,好说
贾玩左手握住箭杆,右手灌注内力,匕首贴地平削,只听铮的一声轻响后,贾玩左手拔出半截带血的箭杆,倒霉文官一声不吭的晕了过去。
贾玩将他交给旁人,丢掉箭杆起身,对替他拿弓的护卫道:那边阁楼上死了五个弟兄,我去的晚了一步,只在楼下找到这张弓,那刺客只怕隐藏身份混在了人群里,让弟兄们小心些。
护卫红着眼点头。
贾玩又道:帮我把弓交给来查案的大人,告诉他,这东西我稀罕的紧,他调查完别胡乱处置了,给我留着,我回头去取。
护卫应一声。
贾政过来,忧心忡忡叫了一声玩哥儿。
看着他胸口的脚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贾玩道:让二叔受惊了。今儿原说好了要去看宝二哥,怕是不得闲,二叔帮我同宝二哥说一声,明儿得空我就去探他。
贾政叹道:这个时候,你还惦记那个孽障做什么?保护皇上要紧。
贾玩颔首。
他早探过周围的地形,能发起狙击的,唯有方才那栋阁楼,所以他才厚着脸皮挤到贾政一桌来,不是为了蹭几口吃食,只因方位合适。
至于近身刺杀,以乾帝身边的防卫力量,应对起来绰绰有余。
前锋营自然也探过地形,深知这一点,所以才在阁楼上安排下五个护卫,周围也有人来回巡逻,却不想那五个人,竟被人无声无息杀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