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像是刚打完一场激烈的魁地奇,甚至微微喘息着。
好一会儿,病房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然后,他下定决心,抬头与邓布利多对视。
半月形的镜片剔透而明亮,哈利能清晰地透过它们看清后面的蓝色眼睛。
它们比他想象中平静得多。
哈利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气腔堵在喉咙口,试图说些什么。
放松点,哈利。邓布利多开口说,看起来比哈利镇定得多,你可以对我坦白任何事情,不管那在你看来多么疯狂。相信我,当你活到我这个岁数,没有什么是不可想象的。
哈利不确定这是否是一种态度,尽管他已经知道邓布利多和德国那位黑魔王的往事,但他们不一样。
不光是不可想象他喃喃说,这件事我
一种挣扎在心口翻滚,他努力压抑。但它被忽视了太久,此刻化作一声颤抖的气音,爆发了出来。
这是邪恶。
哈利逼迫自己直视校长,两个人仿佛冰封的塑像,被窗外的风雪隔空凝固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
不是错觉,哈利感到邓布利多的目光变得深邃,却并不寒冷。
那里面酝酿着一种难以化解的情绪,既不温暖,也不寒冷。而哈利想,只要后者就足够他继续下去了。
是什么,哈利,邓布利多深吸一口气,深深地注视他,是什么令你认为这是邪恶?认为爱是邪恶?
哈利:我不是说说他被那个词卡住了。
邓布利多道:你们只是相爱的两个人,哈利,这个事实里不包含任何罪恶。相反,它是伟大的。
哈利惊呆了。
即使即使是伏地魔和我?
邓布利多道:即使是伏地魔和你。
哈利傻傻地看着邓布利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股颤抖的气息从他胸间消散了。
但是邓布利多话锋一转,谨慎地斟酌道,哈利,你需要真的确认这是事实。
真的确认,他们是相爱的两个人。而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如果说今天之前,哈利一直无法下定决心和邓布利多坦白,那么刚才发生在这间病房里的事足以给与他这份勇气。
面对邓布利多的终极质问的勇气。
即使他并不能真正宣之于口。
我相信,教授。哈利说,我相信这是事实。我也许太天真了,但是我相信。
邓布利多无言地看着他,并没有评价。
哈利微微抓紧床单,继续说:我一直知道这么做有多傻,不想你平白担心我,也不想凤凰社或者任何人因为我的愚蠢丧命。所以我隐瞒着你们,和凤凰社保持距离。想把因为我而导致的伏地魔的威胁性降到最低。
那现在,邓布利多轻声问,为什么决定告诉我了呢?
因为哈利说,我发现不能再让你们误解下去了。伏地魔因为一些原因,他有些着迷于用我来引起你们的恐慌就像这次。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边,有危险的不是我,而是因为担心我而被牵连进来的斯内普以及校长你。我不能再让你们因为完全没必要的担心而落入险境。
邓布利多拿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污渍,重新戴上。
我注意到,你一直没有提到你们奇迹般的关系是如何展开的我想你能理解我会对此抱有的好奇和关心,但是,你仍然没法告诉我,对吗?
哈利从不意外邓布利多会对他人的心思有多敏锐。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的相遇过程从头到尾都充满了神秘。哈利没法在这样一位谙熟人心的大师面前保守住其中的秘密,只能选择不说。
他有些焦虑地搓着床单,不安地问道:你对我失望了吗,校长?
我恐怕不能赞同你,哈利。邓布利多说,我只是这确实是个大事件,对不对?现在许多事情都有了解释
他的声音透着沉思,哈利终于提起勇气抬眼偷偷看他。
邓布利多湛蓝色的眼睛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剔透的镜片像湖水凝结而成的冰面,雾蒙蒙的,映着雪白的光。
我仍然认为你承担了太多,哈利。他说,我感到非常羞愧。
哈利的手指吃惊地僵住了。无论如何,他不曾想到邓布利多的反应会是这样。
校长?我不觉得
别为我推脱,哈利。邓布利多说,那只会令我更加无地自容。
哈利仍然不太接受,但只能讷讷地闭上嘴。
我想阿不福斯是你救回来,对吗?邓布利多问。
哈利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完全是。
邓布利多换了种说法:伏地魔肯放过他,是因为你。
哈利哑口无言。
邓布利多叹了口气。
难怪你会相信他。
哈利有些着急地解释:也不全是,校长
邓布利多充满睿智地注视着他:我明白,哈利,他一定让你感受到了温情。
哈利又被老人提前一步点出了想说的话。他抿了抿嘴,仍然补充道:他还答应了放过斯内普的性命。
这回邓布利多真正有些吃惊了。
他瞥了一眼黑魔法防御术办公室的方向,又垂首看向哈利。
就在刚才?
这回哈利露出一个自得的笑容。
就在刚才。
这个笑容驱散了他身上沉重的气息,让那双碧绿的眼睛重新变得青春起来。
邓布利多微微有些晃神。
随后,他也轻轻微笑。
你是奇迹,哈利。
在哈利被他的赞美击晕之前,邓布利多缓慢又慎重地说。
我唯一希望,你别忽视自己的痛苦。
他的目光落在哈利刚刚痊愈的喉咙上,没有更多话语,却突然让那里如同被扼住般地窒息。
如果你有任何苦恼,遭受了任何不公的对待,一定要来找我,哈利。他用前所未有的专注看进哈利的眼睛,答应我,不要有任何顾忌。你做的是任何人都无法确保成功的尝试。失败并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