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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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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僧 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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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姨娘再没有力气与她说话,也没精神再睁着眼看她,她把眼慢慢阖上,呼吸也一点点慢慢延长。

月贞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心中不免怅怏惘然,不过她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坐在那里。恍惚中,像是看见了自己躺在那里。

比起这死的惨相,她更怕琴太太那活的木然。她情愿在这里看着桂姨娘,脑子思量着别的事。想来想去,还是想到与蒋文兴,与了疾的事。

在这种时候,她发现蒋文兴并没能替她抵抗掉多少空虚,那短暂的满足后,空虚仍在无限膨胀。终归还是了疾,在心里给了她许多安慰,令她可以不惊不慌地坐在这里,面对这惨然的景象。

坐到下晌,雨停了,墨云里放出些微弱的阳光来,透进窗内。架子上的两只玉瓶又反照出几点光斑,投去架子床内,在那猩红的帐子扇轻轻浮动着,像是一种轻柔的抚慰。

那侍奉的婆子推门进来,看了月贞一眼,又走到床前去看桂姨娘,才发现桂姨娘早没了气了。她惊了一声,“贞大奶奶,姨娘是几时断气的?”

月贞恍恍惚惚回过神,说了句“不知道”,便立身走了。

回去告诉琴太太,琴太太也只是“噢”了一声,没别的话,倒是扫了月贞好几眼,道:“才打个死人的屋子里出来,浑身都不干净,快回房去好好洗一洗,咱们明日好清清爽爽的回钱塘去。”

月贞笑了笑,也是“噢”了一声。

琴太太对她这情状似乎很满意,蔼蔼地微笑着,在月贞去后,那笑容渐渐隐没在雨后的微光里。

钱塘的雨也连着下了好几日,刚落停,太阳冒出来,却是一副日暮途远的景象。街上的人稀疏不少,随处都是湿哒哒的,缁宣转到徐家桥钱庄来,进门便将脚狠狠跺了几下,跺下满靴的泥垢。

雨天的缘故,铺子里显得有些冷清,只听见一阵一阵算盘珠子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如同珠玉落盘。柜上只有那位安插过来的小川管事,不见蒋文兴。缁宣趁此功夫,便将这位小川管事叫到后头厅上去问蒋文兴的事。

小川管事虽然占个“小”字,可已年过三十,面庞里藏着些老练与圆滑。他一行奉茶一行照实说:“这大半日都不见他,也没使人传个话,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喜欢与咱们钱庄的主顾来往,常与他们请客吃酒,大约今日也是约了哪位主顾在外头吃酒吧。”

掌柜的私底下与主顾来往,原没什么稀奇,就是要笼络住他们叫他们把银子放进钱庄里。可听小川的意思,那种交情又像是超出了这一范畴的,似乎有什么别的干系。

缁宣思来不对味,把茶碗盖子“嗑”地落下,又问:“钱庄里的定银一向有什么岔子没有?

小川道:“那倒没有。蒋掌柜每日都核对得很清楚。不过我偶然听见过一两句,好像是他想同咱们那位做药材生意的严主顾搭伙做个什么买卖,正在愁本钱的事。”

“什么买卖?”

小川干笑两声,“不大清楚,就是听见那么一两句。”

那位严大官人的生意做得杂,常往苏州扬州去,又是贩布又是贩药材,哪里有生意往哪里钻。蒋文兴想与他搭伙,本钱哪里来?少不得就要打钱庄的主意。

缁宣不得不警惕起来,嘱咐小川,“你把柜上的银子给我盯紧些,账也要时刻查着,不要出一点纰漏。”

小川躬着腰,笑容里透着点为难,“盯紧些是没有问题的,可时刻查账,只怕掌柜的多心怪罪小的啊。这一家铺子里,拿事的到底是掌柜,小的,啧,小的要过问掌柜的做下的账,这……”

缁宣睇他一眼,“你是我安插过来的,他不敢为难你。你尽管放心,既然将你安插在这里,自然是对你有打算的,不叫你白得罪人。”

小川立时深深作了个揖,“得,大爷这样说,小的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话未说完,就听见帘外“吭吭”咳了两声,是蒋文兴笑着打帘子进来,走在厅中向缁宣作揖,“我在前头就听见缁大哥的声音,还说路上个湿漉漉的,大哥怎么也不嫌泥泞,想起转到徐家桥来了。”

缁宣搁下茶道:“我在前头河边赵妈妈家院子里约了人谈事,谈完了顺道走过来瞧瞧。这一阵忙,不得闲与文兄弟坐下来好好说说话,文兄弟在这里做得还惯吧?”

蒋文兴择定张椅子坐,向那小川笑一笑,“小川,也给我倒盏茶来。”

一句话将那二人皆惊了惊,谁不知道小川是缁宣安插到这里来的?也算是这铺子里的二号人物,别说旁人不敢轻易使唤他,就连蒋文兴也不当使唤他做这端茶递水的活计。

蒋文兴有自己的盘算。自打当上这掌柜,就分外憋屈,方才外头零星听见几句,就知道缁宣是彻底靠不住了。账上的银子盯得紧不得挪用,往后做到死也就是个掌柜,还有什么可指望?还不如一门心思合计与严大官人的买卖要紧。

至于这本钱,蒋文兴望着小川打帘子出去,笑着把眼转回来,“缁大哥,我听见些闲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见?”

缁宣脸色已有些不好,仍提了提嘴角,“什么闲话?”

“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是芸二奶奶这次上山祈祝,名目上是为岫哥,实则是为肚子里的另一个孩子。”

缁宣“呵”了一声,笑道:“要是真的,那可就要恭喜霖兄弟了。”

蒋文兴低一低头,把身子挪正一些,“我看,还是不要恭喜霖二爷了。倘或孩子是他的,怎么他到南京去之前,竟然一点风声没漏出来?这样大喜的事,应当早就传开了,怎么芸二奶奶反倒要避着人躲到庙里去?缁大哥,有的事情暂且还是你知我知,过些日子,还不会有别人知道,那可就不好说了。”

沉默中,缁宣渐渐冷透了脸,“你又想要些什么?你做掌柜才半年,要接手更要紧的事情,别说我不答应,给老爷知道,他头一个就要写信回来骂我。文兄弟,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也不要太强人所难。”

蒋文兴略略笑起来,“你放心,我也知道你的难处,许多事情看着是你做主,其实还要问过二老爷的意思。我也知道,我在你们李家是没什么大前程可谋的,眼下我另有出路,不过需要些本钱。只要你肯助我,我自去发我的财。我离了李家,你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岂不是两全其美的是情感?”

闻言,缁宣倒暗里松了口气,因问:“你要多少本钱?”

“不多,五千两。”

缁宣想了想,点头应下,“银子我想法凑给你,不过你得容我些时日。家里的钱都在太太手里,外头的钱,我要调用,也得先把账抹平。”

“缁大哥是个爽利人,我自然也爽利。我等你,什么时候拿到了银子,什么时候我就从你们李家抽身。”

缁宣吃了个哑巴亏,心里不大痛快,可更叫他不放心的还是芸娘那头。事情既然漏到蒋文兴这里,保不齐有一日又会走漏到别人的耳朵里。于是打徐家桥出来,缁宣便吩咐马车往南屏山去。

那截山路更是泥泞,缁宣走到庙里时,已给路上的林木浇了个透。甫进门,芸娘先是喜出望外一阵,话说了几句,就忙着给他烧水瀹茶。

缁宣在榻上坐定,看见她行动已有些不方便,弯腰躬身间,总把个肚子扶着,显得吃力。他心下有些不好过,埋怨道:“你那个丫头就不该打发她回家去。和尚们也不好近身服侍你,凡事都得你自己来,你自己不累么?”

芸娘提着茶壶走过来,一面倒茶一面笑,“哪里有累的?不过是些倒茶烧水的小事情,每日的饭菜还是小和尚从饭堂端来给我呢。我又不能漫山去逛,再不给我点事情做,我都要坐死在这里了。真不知道鹤年这十几年是怎么过的,他也不嫌闷。”

说话间摸到他湿漉漉的袍子,蛾眉便紧蹙起来,“这样的天你还往这里跑什么?身上都湿透了。我去叫鹤年给你拿身衣裳换一换。”

“算了,你坐着,我去叫。”

缁宣在屋外头朝上喊了一声,未几就见了疾拿了身袍子到屋里来给他换。

兄弟俩寒暄两句后,缁宣又将蒋文兴那桩事说给他听。了疾默了片刻,倒是说了几句赞同的话,“像蒋文兴那样的小人,长留在家中反倒是个祸患,给钱打发他出去也好。”

其实他也有些私心,想着不论蒋文兴同月贞有何瓜葛,只要他走,两个人再有什么自然也就断了。他来不及知道前因,能先斩断后果也是好的。

缁宣眼下却是头疼银子的事情,“可他要五千两,这不是笔小数目。你是知道的,要在家里头支钱,母亲就要过问。母亲那个性子,给钱是爽快,可凡事打听个清清楚楚她是不会罢休的。倘或要在铺子里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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