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他是陈淮。
姜弦愣了一下, 吓得闭上了眼睛。
可那扬起的血珠就像是隔着数十米落到了她的眼睛里一样, 让她睁不开。
好半天,她才缓过神来。
那人死不瞑目, 透过光影斑驳, 与她对视。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在这世上不多的亲人, 被陈淮喂了狗?
姜弦有些机械地反刍了这一句话。
不知道怎么回事, 脸上就一烫。
她转眸过去, 与陈淮对视。
他的眼睛里是她从来没见过情绪。
肃杀、冷漠,夹杂着一闪而过的惊慌。
他处死那个人的时候,甚至连看也不看。
他只是盯着她。
“侯、侯爷……”
“你听见了什么?”
姜弦脑中弦“叭”一下断了。
她提着裙摆,转身就快步走。
一身朱红如若盛开的银星海棠在雨中飘摇。
陈淮定定看着她的背影, 又冷漠扫了一眼急唤着她的纪玉蕊。
陈淮道:“去向太子殿下说一下情况。”
“查查是谁引夫人过来的。”
卫砚有些着急,就差当着陈淮的面跳脚了。
这是找不找太子的问题?
这是怀疑纪良娣的问题?
不过看见陈淮冷寂的眼神,他有话也咽进了肚子了。
陈淮呆怔片刻,终于收好了剑。
夏日炎炎,凤华山庄里却莫名清冷。
陈淮沉默地走着,在进殿前将沾血的披风脱了下去。
殿门开,姜弦趴在桌前猛然抬头,迎着光,陈淮的身影明暗交错。
姜弦蓦地站了起来。
陈淮走近的脚步一顿。
他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怕?”
姜弦一怔。
昨日他也问过她。
明明一样的语调,明明一样的表情,里面伏着的情绪却截然不同。
陈淮轻轻走到离姜弦远一点的桌边,翻起一个茶盏,沏了一碗清茶。
他捏住茶杯,另外三指微靠在杯身,轻轻吹开浮沫。那样子,如同一尘不染的贵公子。
“你为什么不早点这样做呢?”
姜弦抬眸,对上他软和的目光,忽然就明白他说过数次的那句“姜弦,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人”。
姜弦抿了抿唇,鼓足了力气:“可,侯爷,你为什么要虐杀汤叔。”
陈淮有一堆说辞,在看见姜弦的神情那般凄然时,他突然心软了。
他道:“处死他时,我想到了你,所以留了他全尸。”
姜弦眼眶倏然通红。
原来她的分量,就是让陈淮软着声音、求和似的说一句“留他全尸”。
她哂笑一下,咽了咽泪:“汤叔犯了什么罪,让朝廷未下罪名,侯爷便私自处决?”
陈淮道:“因为他该死。”
“八年前九原之战,是他害死了我父兄,是他让三万将士冻死山谷,也是他差点让九原失守、波及五州之地。”
“怎么,那些保家卫国的人就该被背叛辜负,一边撑着山河,一边要提防刀子?”
“而我就该背着戾气伤人的传言、差点双腿折断成了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