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说明,在他没赶来之前,她就已经出了事。
是毒?是伤?还是什么更为凶险的暗招?
段铭承心中怒不可遏,但比愤怒更加急迫的,却是难以抑制的惶恐。
身旁的欧阳正在动手用码头上的杂物加固他们身前的这一道抵挡箭矢用的壁垒,眼下最为妥善的举措是在此拖延时间,毕竟他们只有两人,而埋伏在暗处的,却有无数的强弓劲|弩,以巽风的处事能力,加上坤玄去西山大营调动兵马的时间,他们需要等候的时间应该并不很长,流民作乱,再是如何都不可能跟飞羽卫和西山大营中的精兵相提并论,别院危机平定之后,势必会沿水脉搜寻他们的踪迹,赶到此处根本用不了多久的时间。
可这一点,想必埋伏在暗处的人也明白。
他们有时间,纪清歌却没有。
甚至就连脑中的想法都没落幕,画舫近处的水面已经又一次被冲出的人影搅得支离破碎,纪清歌身后就是熊熊的火焰,面对迎面而来的刀锋,她只能握紧既明艰难的抵挡。
既明是稀世神兵,锐不可当,难以匹敌,但纪清歌如今却没有内力和身法来作为依仗,纵然长刀在手,但死士的招式动作依然逼得她险象环生,而几乎就在与此同时,被钩锁拽住的船头舷板在烈火灼烧之下也已经发出了不堪负重的清晰碎响,段铭承咬紧牙关——不能再被拖延在码头上!
不论一手设计了这一场埋伏的人究竟还有什么后手,他都不能眼看着他的小姑娘身陷险境!
心中快速估算了一下码头和画舫之间的距离,再看了看已经烧成一片炽红的舱室,段铭承深吸口气,脱下自己身上的氅衣挽在手中,欧阳跟随他的时日已久,见状顿时抽了口气。
“头儿,别!让我……”
然而不等欧阳话音落地,段铭承已是纵身而起,如同鹰隼一般直掠了出去!
暗夜之中,绵绵的冰雨已经下了整整一晚,如今不仅没有止歇的意思,反而还仿佛更大了几分,豆大的雨滴夹杂着寒冷的冰珠成了天地之间唯一的东西,而段铭承纵身而起的身形却仿佛一柄利刃,决绝而又凌厉的划破了雨幕。
第一个落足之处,是死死勾住船头舷板的钩锁。
这一次的借力,让原本就迅捷绝伦的身法更快了一筹,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仅仅是一个刹那,身影已在画舫的正上方。
欧阳在码头上一颗心都悬到喉咙,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足下,便是熊熊燃烧的舱室,如今起火时间已久,早已不复原本的模样,曾经的画栋雕樑已是一片赤红的火焰,高温的气流即便是段铭承身手卓绝,也依然短暂的无法呼吸,幸好他对此早就有所准备。
手中厚实的氅衣早就被雨水浸透,此刻抖腕之间便如同一张厚厚的毡垫,准确的盖在了几乎已成焦炭的画舫屋脊上。
饶是氅衣本身已经浸透了水,在宛若火狱一般的烈焰跟前也仅仅只支撑了短短一瞬。
这就已经足够了。
再次有了借力的地点,段铭承如同一抹夜风在明澈炫目的火焰上方一掠而过,身后燃烧的舱室在下一瞬间发出了坍塌的轰鸣,而就在火舌好似活物疯狂卷动的同一时间,已经将纪清歌逼到角落里的死士眼前刹那之间已是多了一个人影。
既明如今在纪清歌手中,然而对于段铭承来说,也并不需要手持刀剑才能杀人。
死士手腕剧痛的同时,短刀便已经脱手,明亮的刀身映着火光落入水中,就此不见踪影。
紧跟着,他的咽喉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死死攥住。
段铭承出手毫不留情,扣住死士脖颈的同时五指已是用力一收,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死士猛然僵直了动作,脸上甚至还带着来不及反应的惊骇神情。
然而这雷霆一击落在暗处的颜锐眼中,却让他终于浮起了胜券在握的笑意——
“放箭!”
段铭承刚刚击退了死士,甚至还没来及将纪清歌递来的既明接在手中,密集的箭雨已是向着两人兜头而落!
身后燃烧的舱室已经坍塌成了一片火海,再也没有了原路返回的余地,而狭窄的船尾也根本没有闪躲的空间,在这一瞬间,段铭承唯一能做的,就是挡在纪清歌身前,将她牢牢护在自己怀中。
男子有力的臂膀和灼热的体温将纪清歌猛然包裹,这一刻,她耳中听到的是段铭承急促有力的心跳。
“别怕。”
伴随耳畔安抚一同响起的,是纪清歌自己尖锐凄厉的呼喊——
“段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