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原定接应的蛇悄悄回洞。”灰衣人慢慢收起笑:“灰雀和我一起回城,该是去拜访一下故人了。”
香烟缭绕的法严寺殿堂之中,佛像静静的矗立,冰冷而又高大,在一阵阵檀香缭绕的烟气中,眼神悲悯的俯视着众生。
而如今,这间本该是香客络绎的殿内却鸦雀无声,空旷旷的殿堂只有段铭承一人负手而立,仰望着那尊金碧辉煌的佛像。
“王爷,那个方丈还是不肯见。”穿着一身普通校尉衣衫的,是欧阳,脸上分明有几分气恼。
段铭承淡淡的嗯了一声,连神色都没有波动一丝。
“随他去。”
“可……”欧阳有几分不忿。
“无所谓,本来也不是来找他的。”段铭承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上的赤玉扳指:“纪姑娘到后山了么?”
“是。”欧阳原本想说什么,此时也只能咽回肚子里,回话道:“一路穿过碑林,应该是去了泉水近旁。”
回城的时候可以接她同路,段铭承脸上露出一丝笑来,毕竟公务之后有佳人相伴总算是自己占了便宜。
至于是特意要挑同一天什么的,这一点靖王殿下是不会承认的。
大殿之内片刻的安静之后,欧阳耳尖动了动,低声道:“王爷,人来了。”
段铭承不置可否,欧阳静静退到一边,周身气机一敛,便如同隐去了形态一般,几乎让人留意不到他的存在,随着他的退避,殿中重新归于了一片寂静,直到一名穿着灰色僧袍的中年僧侣引着裴元鸿入内之前,裴元鸿都以为殿中空无一人。
然而背对着他的那一道挺拔的身影清楚明白的告诉他——此处有人。
裴元鸿并不奇怪,俊秀得几乎不似凡人的脸上平静如初,步入殿内之后也只在于那名僧侣商议长明灯的事,最终僧人捧出一盏普通大小的莲台样式的灯盏和油壶,裴元鸿亲手向灯内注入灯油,又亲手点燃了灯芯,双手捧着,一路供奉到了佛前,又规规矩矩的叩拜之后,这才起身,静默的立在原地。
段铭承没有转身看他,在心底慢慢计算着时间,半刻钟短暂无比,攸然乍逝,随着心中计算的时间走完最后一分,段铭承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就向殿外迈步。
……他的小姑娘就在这里,当他真有耐心在这浪费时间呢?
“殿下请留步。”裴元鸿心中低叹一声,转身恭恭敬敬冲着那一道挺拔的背影俯身下拜了下去:“请听在下一言。”
段铭承停步,却没转身,更没叫起,只淡淡的说道:“你还有半刻钟的时间。”
……半刻钟么?
裴元鸿垂眼盯着身前清扫得极为光洁的青石砖地——足够了。
而与此同时的后山玉泉水畔,沐青霖毫无形象的叼着一根兔子的腿骨,就跟叼棒棒糖也似,突兀的就停住了话音,纪清歌有些疑惑的望过来。
“小歌儿,想吃野味吗?”
“不想。”纪清歌二话不说就摇头。
“真的不想?”
“真的。”
沐青霖叹口气,吊儿郎当的起了身:“你们这些小丫头,从来都最会口不对心,明明想,偏要说不想……”
纪清歌一脸的莫名其妙:“小师叔,我真不……”
……就她小师叔那点子厨艺,也就只有他自己吃得津津有味了。
“不,你想!”沐青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偏头望着疑惑不已的少女,桃花眼微微眯起:“快说,想不想?”
纪清歌望了沐青霖一瞬,不情不愿的点了头:“想。”
“这才乖。”
沐青霖笑眯眯点点头,一脸的孺子可教,纪清歌觉得有些不忍直视,目光刚刚移开一瞬,突然觉得不对,再转回来,眼前竟然已经没了人。
纪清歌猛然皱了眉……她原本以为小师叔逗她玩笑,可……
当即心法运转,渐渐的,感知迅速铺展开来。
以泉水为圆点,四周草木和细小的生灵律动便尽数收纳于脑海。
片刻之后,纪清歌却一无所获。
……怎么回事?她还以为有什么不妥之处,可……却并未察觉到什么。
那她小师叔是做什么去了?
而法严寺前殿之中,段铭承正静静听着裴元鸿有条不紊的陈述,却突然转头望向门外。
外面,巽风的身形快如闪电般直冲而至:“大人,后山有变。”
这一句话不仅仅段铭承变了脸色,就连裴元鸿都愕然一瞬。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咽喉便被人大力扣在了手中。
段铭承怒形于色,单手牢牢掐着他的脖子,目光宛若寒冰打造的利刃一般死死盯住他的眼瞳,半晌,才一字一顿的说道:“别让本王查到你的头上!”
直到段铭承的身影远去不见,裴元鸿这才意识到适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后山有变?而能让堂堂靖王这般怒形于色的,只怕……那姑娘就在后山。
此时他喉头仍然在隐隐作痛,而他心中却只有冰冷一片。
如今他只能祈祷那姑娘没事,否则……裴元鸿露出一个苦笑。
他在前面拖住靖王,后面就有人对他心仪的女子暗中下手,这样的事……摆明了就是要他来承担一切后果。
等到那时,他还能有机会辩解自己不知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