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怕不是早就高声呵斥唤人来打出去了,还能一脸隐忍的任人拉扯?
所以……八成还真就是真的?
安国公府的表小姐,看着也是窈窕姣好的一个姑娘家,却怎的……竟是个忤逆不孝的?!
就算是官宦人家平日里比起普通百姓见识多些,这样的事也是闻所未闻的!
虽然平日里也不是没听说过谁谁家的小子是个不孝的混账,但大多也不过只是礼数欠缺,最多是再关起门来顶几句嘴,这就已经足够叫人指摘褒贬的了。
而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亲生爹爹为难到下跪求全的,别说是大夏开国以来没出过,就连前周……也恐怕只有那个弑父的戾帝可以媲美了。
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姑娘,是如何为人子女的?
靖王殿下……当真属意的是这样一个人?
一时间,对着纪清歌指指点点的人骤然多了起来。
纪老太太似是唯恐场面不够震撼,眼瞧着纪清歌神色冰冷,并没有丝毫会松动的迹象,干脆也哭了起来——
“祖母的亲孙孙,是祖母往日里闭门吃斋念佛,疏忽了你,祖母知道我的清歌孩儿心中有怨,你莫恨你爹爹,祖母……祖母给你赔不是了!”
她唯恐纪清歌会挣脱,两手都抓得死死的,花甲之年的老太太老泪纵横,作势也要屈膝。
“你做什么?”
一旁的曼芸吓得心中也是一惊,连声叫道:“说话就说话,你做这副模样逼迫我家姑娘又是做什么!”
纪清歌深吸口气,纵然心中受人胁迫的怒火愈加旺盛,却也只能反手握住纪老太太的臂膀,让她跪不下去。
纪老太太顿时如同看了希望,颤着声哀求:“清歌,我的清歌孙孙,咱们纪家,一家子骨肉,天下再也没有比爹娘祖母更亲的亲人了,清歌……”
正拉扯间,从人群外围陡然传来一声冷喝——
“让他们跪!”
这突兀的一句,听得所有人都是一愣,一则是说话之人音色森寒,冷若坚冰,其次是这句言辞——让他们跪?那可是亲爹亲祖母啊!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同时,说话之人已是带着一身的凛冽大踏步走了过来,朱红的亲王袍服所到之处,原本已经围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自动挤挤挨挨的向两旁退去,没有半个人胆敢阻路。
纪清歌早在那一句入耳的瞬间就猛然一震,下意识的抬眼望去,灼灼耀目的朱红袍服上的金龙张牙舞爪的乍然入目,心跳漏了一拍的同时,脑中也冻住一瞬,直到那道炽如骄阳的耀目身影大步逼近,她才回过神来,有些慌乱的移开了目光。
段铭承一路寻来的时候,远远的就见此处人群拥挤喧哗,他武艺精湛,周围人群低声的议论纷纷虽然各自都是压低了音色,却根本瞒不过他的耳朵,没到近前的时候就已经对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大致有了数。
但……他却万没想到分开人群之后,里面竟然会是这样一副场面。
那丫头被个老妇人困在马车侧旁动弹不得的模样,刹那之间就激起了他心中的戾气。
段铭承步速极快,从出声到踏步近前,也不过就是顷刻之间,他今日穿着的是亲王袍服,就算有人不认得他是谁的,只看那朱红袍服上的金龙绣纹也知道这是亲王驾到,短短一瞬的寂静之后,揖礼的揖礼,福身的福身,顿时就是一片的见礼请安之声。
段铭承却根本懒于理会他们,迈步来到纪清歌身前的同时,森冷的目光也望住了纪老太太死死抓着不放的双手上。
纪老太太本身是对当年纪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知肚明的人,她深知如果不能转圜,等着纪家,等着她儿孙的,将会是什么,所以抓住纪清歌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片浮木也似,双手用力得指节都发白。
段铭承眸中怒色一闪而逝,他也懒得出声呵斥,抬手在纪老太太肘弯处轻轻一弹,动作快到不少人甚至没看清——就譬如纪老太太,她就眼睁睁看着一个年青后生身着华服挟着一身寒意径直逼近,然后就好像拂了下袖子,她原本抓得牢牢的,打定过主意绝不能松的双手,就突兀的一阵酸麻。
手上乍然无力的同时,那朱红的袍袖一扫,纪老太太顿时脚下不稳,好在曼芸就在身边,这丫鬟警醒,心知今日决不能在姑娘身边让这老妇人磕了碰了,连忙牢牢的扶住。
段铭承一招让纪老太太松手的同时,一手扶住纪清歌的手肘轻轻一带,终于让她离开了那完全没有退避空间的马车外壁。
他的动作极其迅速,不少人连发生了什么都还没弄明白,就已经眼睁睁看着当朝靖王将那安国公府的表姑娘扶到了身后。
纪老太太回过神的时候,手中已经空了。
段铭承不屑于真的对一个老婆子动手,而且此处毕竟人多,他若真的做了什么,敢议论他的人不多,但纪清歌却必定会受人褒贬,毕竟这纪家在礼法上总是她的亲族,他不想让纪清歌再沾上这洗不干净的污遭事,所以下手的时候很克制,纪老太太两臂酸麻不过一瞬,再活动已经无甚大碍。
就连老太太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心中却已是来不及诧异自己为何没抓牢,眼看着自己那个孙女儿挣脱了钳制避了开去,心中一慌,便想要再度扑上:“祖母的清……”
曼芸是个机灵的,好容易这才让她松开了自家姑娘,又哪里能放她再去拉拽?看似是搀扶着臂膀的姿势,其实手上用力拖住不动,口中高声斥道:“靖王殿下驾临,尔等竟不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