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熙敏目光冰冷的死死盯着那跪在地上的侍女。
这个丫头叫翡翠,是燕锦薇身边最得脸的大丫鬟,当初还是她使唤过,觉得她伶俐,亲手指给燕锦薇用的,做事麻利嘴巴又甜,燕锦薇平日里根本离不开她。
如果她能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出的话,无论如何她也会拦着燕锦薇不让她轻举妄动。
就不说她之前认错了人,就算没认错,此刻落水的是正主——那就更要拦住!
段熙敏眼角的目光扫过那默不作声立在秦丹珠身边的纪清歌,再看一眼从现身之后就一直站在她两人身边,摆明了是容不得任何人对她不敬的靖王,段熙敏只觉得自己的牙都快咬碎了。
可再是心有不甘,此时也都不是计较那个真假表姑娘的时候。
只看那头上插了半套她亲手赏出去的头面的那姑娘一身狼藉,再看看翡翠跪在地上吓得发抖,段熙敏就将事情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锦薇还是太冲动了。
今日之事,如果没有靖王插手,只说成是小女儿家彼此口角和失足落水,应当能遮掩得过去。
即便国公府家少夫人有不饶之意,也无非是她这个大长公主低一点姿态好言劝慰一番也就罢了。
可她这个侄子……却一开口就将事情给弄成了蓄意谋害贵女性命不成又嫁祸于人这样的桥段。
段熙敏心中透亮——如果只是那个弄错了的表姑娘落水,只怕她这个侄子根本不会管,就只看他从现身就一眼都没看过那姑娘也能略知一二,而他动怒的原因只有一个——锦薇竟然想将事情扯到那个后出现的表姑娘身上。
不能再让事情这般发展下去!
更不能让翡翠傻愣愣的说出锦薇来!
转瞬之间就将事情想了个通透,段熙敏面色冰冷的盯着翡翠:“本宫往日待你不薄,虽是日前有因小事斥责与你,你却也不该出门在外的时候招惹这样的事端,今日之事究竟何人指使与你?”
“还不从实招来!”
“娘!你怎么能——”燕锦薇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然而不等她的话说完,就被段熙敏一声断喝截断:“不准包庇你的丫头!”
眼中望到宝贝女儿泪盈于睫,段熙敏狠心转开了脸,只死死盯着翡翠的双眼,冷声道:“如有虚言——本宫回府之后定然不会放过你老子娘!”
这一句话入耳,燕锦薇还反应不过来,翡翠却是刷的一下就惨白了脸。
她是家生子,她的父母都是长公主府里的奴才,而今,大长公主明明白白的在提醒她——如果她说错了话,她的父母会有什么下场。
“奴婢……奴婢……”翡翠泪流满面,哽咽了一瞬,终于开口道:“是奴婢……不满受了斥责,怀……怀恨在心……才动手推了人……”
“你胡说——”别人还没说什么,柳初蝶已是顾不得什么指着她尖声道:“你对你主子心怀不满,却来推我做什么?殿下!靖王殿下,她在说谎!”
此刻的柳初蝶身上裙角还在往下滴着水,但好歹有了锦缎披风的遮掩,总不至于春光外泄,只是落了水,鬓发湿淋淋的粘在脸颊上,脸色也有几分发白,看上去也颇有几分楚楚可怜。
她口中说着话,目光却始终一下下的向着段铭承望过去,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靖王殿下虽然看起来好似是在为了她落水一事不悦,却竟是一眼都没看过来,甚至她委屈愤恨的说辞也没能引来他的半分眼光,就如同她落不落水,好或不好,都无所谓一般。
……可他不是明明在为了自己出头吗?
柳初蝶心中七上八下,原本以为靖王现身来为她出头的那一丝喜悦刚升起不久就熄灭了。
她心里想什么没人知道,但她说的话却并不是没道理——大长公主府的丫鬟受了自家主子责骂,即便是心怀怨愤,却又和安国公府的表姑娘有什么关系?
而且事后还嫁祸给另一个表姑娘?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翡翠。
“是……是……”翡翠本来就只是听燕锦薇命令行事,她哪里可能和柳初蝶有仇?但是形式不由人,再是心中委屈害怕,她也不敢露出,慌乱了一瞬,说道:“奴婢……奴婢记恨长公主殿下,又见……又见这位姑娘得了长公主的青眼,这才一时犯了糊涂……”
翡翠好容易想出一个漏洞百出的说辞,也不管到底可信不可信,只飞快的说完之后就对着柳初蝶拼命磕头:“奴婢知错了,奴婢是一时糊涂,姑娘大人大量,饶了奴婢吧!”
她这一席话,听得所有人都心里觉得古怪,心思灵透的早就看出了这是大长公主要摁着一个丫头顶罪,心思转得慢的虽是一时看不透,却也没觉得她的话有多可信,然而不论这些人心中作何感想,段铭承都丝毫没放在心上。
甚至他连被推落了水的柳初蝶都没理会,只冷淡的呵了一声:“当本王是傻子?”
短短几个字,语音并不高昂,但其中蕴含的威压听在翡翠耳中只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原本还对着柳初蝶求饶的言语一下子卡在喉中,不敢再出声,更不敢抬头,维持着磕头的姿势僵在地上。
翡翠吓到不敢开口,段熙敏更是心中咯噔了一下:“这贱婢已是自家承认了,回头本宫定然好生责罚她便是。”
段铭承却只冷冷的望住她一瞬,目光中的了然和冷意看的段熙敏心中一凛,然而不等她再想出说辞,段铭承的眼光已经移到了燕锦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