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再三解释,珠儿心里其实还是半信半疑,直到此时进了这座宅子,在个布置精心的院子里一眼看见了她家姑娘,悬了一路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
“姑娘!”
眼见她几乎跟乳燕投林似得一头扑过来撞进怀里,纪清歌连忙扶住,再一看,这小丫头已经眼泪汪汪的。
纪清歌好笑的拉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掏了帕子给她擦脸:“好端端的哭什么?”
珠儿直到见了纪清歌,才彻底放了心,也才终于信了那两个公差真的不是骗她要抓回去给人当童养媳,哭了一场自己先有些不好意思,刚想问问姑娘路上顺不顺利,却又停住,狐疑的望望纪清歌:“姑娘,您是不是生了病?”
纪清歌疑惑的摸摸脸:“很明显?”
珠儿大力点头:“瘦了,气色也不好。”话音未落又一眼看见她包着纱布的左手,顿时又嚷了起来。
“嗯……是我有点不服那边的水土……手是搬东西时不小心划了个口子。”纪清歌怎么也不可能和她说真话,只得搪塞了几句,珠儿到底年纪不大,也就信以为真,跳起来嚷着说要给姑娘做些拿手的吃食,一溜烟跑着去了小厨房。
纪清歌目送珠儿的身影一蹦一跳的消失,扭头却见段铭承披着一件氅衣,正面带笑意的倚在院门处,见她望到了自己,这才迈步进了院落。
“段大哥。”
纪清歌起身迎了上去,正想问问他伤势情况,还没开口就先被段铭承牵起手领着她往室内走去。
“石凳寒凉,今后记得铺了软垫再坐。”
纪清歌有几分好笑,她觉得自己基本已经痊愈,无非是再养养气血也就和往日无二了,可偏偏段铭承就好似认准了她是个纸糊的一般,刮阵风都怕她被吹跑了。
“还笑?”段铭承握了握掌中温度微冷的柔荑:“连那小丫头都一眼看出你身体受了亏,偏你自己不当一回事。”
“我……”
“听话。”段铭承并不给她分辨的机会,话音一转,说道:“我十日后要动身去边关,先送你回灵犀观么?”
这一句把纪清歌给听愣了:“段大哥你伤还没好,怎么能……”
“不要紧。”段铭承笑笑:“我押着粮车,想快也快不起来,不会影响什么。”
“可……”
“没事,施良景同都会随行,他两个盯得紧,不会出岔子。”段铭承简短说完,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不能陪你过中秋,你孤身一人,回灵犀观和你师父她们一起过个团圆节可好?”
“这……”纪清歌想了想,犹豫道:“我……我还是回临清吧。”
“为何?”
“连珠儿看见都要念我,要是让我师父见了……怕是再不许我出门了。”纪清歌苦笑。
“也该让你师父念念你才是。”段铭承听了有些失笑:“我的话反正你是阳奉阴违的了,端看你师父治不治得了你。”
看她不应声,只得又道:“我不过是跟着粮队走一趟罢了,又不是去上战场,你在临清乖乖的,嗯?药要按时吃,养好身体,等我回来。”
段铭承口中虽然在叮嘱,心思却始终有几分走神,目光掠过纪清歌微淡的唇色时,更是控制不住脑中一再回忆起那淡淡的醺甜。
……不能鲁莽!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这姑娘对于嫁人这件事有着很深的心结,没有解开之前,他的一时冲动只怕会吓到她……
……他好歹也是堂堂靖王,求婚被拒这种事……完全不想再来一次!
心中的声音拼命提醒要让他克制,然而段铭承却几乎是下意识的,指腹轻轻抚上了那唇色浅淡的柔软双唇。
“段大哥?”纪清歌不明所以用手背蹭了一下唇角……并没有沾到什么,不由疑惑的望过来。
“……没什么……看看你当初唇上裂出的口子可痊愈了没有。”段铭承突兀的后退一步,又叮嘱了一两句之后便匆匆出了那精致的小院。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的定力会不够用。
纪清歌虽然心中对于段铭承要去边关这件事放不下心,但这次段铭承却死活不同意她再随行,纪清歌终究还是没办法,她一个平民百姓,靖王要去公干,她哪有置喙的余地?直到段铭承督着运粮的车队离开江淮平原之前,亲自将她送回了临清,她都还悬着心。
眼前的车队渐行渐远,最终即便是站在城墙上也都已经看不到了,纪清歌这才慢吞吞的回了那间修整过的商铺。
……这样短的时间,他的伤不可能痊愈,可……她却拦不住他。
纪清歌心中七上八下的,最终想到什么,摸出了三枚铜板——
不妨再给段大哥卜个吉凶,若是吉,她也就能放心了。
心中默祷片刻,她掷出了第一副卦。
然而铜板刚刚离手,尚未落到桌面,突然从旁伸过只手,快逾闪电的凭空一捞,三枚铜板,一枚不少,被牢牢的捞进了掌中。
纪清歌愣住。
“小歌儿!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沐青霖的桃花眼中尽是怒色:“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