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船?还是陆地?
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她又一次振作了精神,已经疲惫到极点的身体中仿佛又生出了几丝气力,推着这块残碎的船板向着那处黑影奋力游去。
黑影看起来远在天边,但好在有了一个目标之后,多少总能让人心中生出几分盼望,从天色微明直到烈日当空,纪清歌终于靠近了那一处黑影。
等她终于看清之后,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不是船,更不是陆地,那处露出海面的黑色暗影不过是一块礁石罢了。
甚至它的面积都并不算大。
然而无论如何,这对于已经筋疲力尽的两人来说,总是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在水中耗尽了体力的手脚,在终于踩到了坚实的地面之后才觉得双腿早就发软,纪清歌喘了片刻,始足了力气才将段铭承也拖了上去。
段铭承的身高体重让她只能一步一歇,好容易将他拖离了水面,自己早已大汗淋漓,礁石体积不大,且又嶙峋,纪清歌甚至找不到一块足够平整的地方可以让他躺卧,最终也只得勉强寻了一处,让段铭承背后倚着一块凸起的礁石半靠着,这才一刻都不敢耽误的着手给他处理伤势。
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海水浸泡,段铭承胸前的伤口已经在水中泡得发白,但轻轻碰触的时候,却仍有血渍渗出,纪清歌有些无措的望着那片深深嵌入伤处的碎片发呆,她……要如何将它□□?
呆了一瞬,突然想起什么,毫不客气的伸手在段铭承身上摸索起来。
——飞羽卫们每人身上都有随身的药品,恩公身上应该也有才对。
片刻之后,纪清歌果然从段铭承腰间的革袋中摸出了几个药瓶和一份海图,以及火折子等物,检查了一番药品之后纪清歌有些犯难,外伤用药是一瓶浅黄色的粉末,倒是好辨认,可另外两瓶都是丸药,看起来都差不多,还有一瓶中有三颗包着金箔的蜡丸,这些药品,每一样她都不认识,犹豫半天,一横心,先……先每样吃一颗吧。
这苍茫大海上她什么物资都没有,不得已,撕下了自己一片裙幅,尽量拧干了海水,摊在礁石上晾晒,好在夜晚的海风虽然冰冷,但白日间的日光却也同样炽烈,没要一个时辰,那片裙摆已经干透,撕成了长条之后,纪清歌终于准备动手。
那两瓶丸药每一样都先取了一颗喂入段铭承口中,三颗金箔蜡丸也取了一颗,剥去蜡衣之后一点点的掐成了小块,再小心的喂入他口中,屏息等了一刻,见段铭承呼吸平稳了几分,纪清歌才松了口气——好在恩公没随身带瓶毒药什么的……
细白的指尖牢牢扣紧深入伤口的碎片尾部,静默了一瞬,纪清歌鼓足勇气猛然发力,在那块碎片终于脱离伤口的同时,浓稠的鲜血喷涌而出,纪清歌手忙脚乱的连忙撒了药粉上去,用布条紧紧按住,或许是飞羽卫随身的伤药到底药效极佳,按压了两刻之后血流终于减缓,纪清歌长出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用布条紧紧绕着他胸背和肩膊包扎起来。
比起拔那块碎片,包扎已是容易的多,最后一圈缠裹完毕,小心的系了个结之后,纪清歌终于抬眼,猝不及防的对上了段铭承睁开的双目。
“恩公!你醒了?!”纪清歌惊喜交加,段铭承望着她的眼瞳中并不是全无神采,足以让她知道他如今确实恢复了神智。
段铭承喉头动了动,似是想要说话,却没开口,而是有些吃力的转开头,张口就是一口鲜血喷溅在粗粝的礁石上面。
纪清歌吓得顿时白了脸,好在段铭承咳出两口血之后气息恢复了平稳,转回头看见面前姑娘吓得眼圈都红了。
“没事。”段铭承冲她安抚的笑了下:“淤血吐出来才好。”
虽然暂时清醒,但到底是气力不足,段铭承开口的时间很少,只静静听着纪清歌给他大致讲述了一遍她是如何醒来看到炮舰沉没,舰身中部又是如何出现了骇人的残缺,以及又是如何带着他漫无目的的漂流到了这一处礁石,纪清歌说得乍一听平平无奇,段铭承心里却已是明白,这姑娘能带着他这个累赘一路游到此处究竟需要多强的意志力。
纪清歌简单几句话说完,又歇息了一会,觉得回过几分力气,心中默默盘算了一刻,“恩公你先好生歇息,我去守一下看看近处或许会有船路过。”
然而她还没起身就被段铭承轻轻拉住了手。
“你也休息一下吧。”
“可……”纪清歌心中有些发急,白日到底光线充足,站在礁石上眺望的距离也远一些,若是入了夜,即便是有船路过,也难以发现他们。
“清歌。”段铭承目光温和中透着平静,冲她缓缓摇了摇头:“这里应该是栖燕礁。”
纪清歌茫然的看着他。
“此处偏离正常航线几十里,附近不会有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