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百姓,不负河山!
傲然铁骨,血色淋漓!
那个时候,段铭承年纪还小,只有五岁,只知道他父亲见到此信后在宫门伏地痛哭了一场,之后便起身踉跄回了家中,召了他兄长关起门来密议。
……想来,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父亲才终于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坐视下去!
为人君者,肩负的是黎民百姓!又焉能无道至此!
既然德不配位,那便……能者居之!
段铭承缓缓透出一口长气,卫家……
他试着想象卫邑萧的模样,脑海之中却不经意浮现出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形和一双粲若星辰的剔透眼瞳。
明明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髫龄少女,却用她细弱的双肩顶住了穷凶极恶的凶犯,和敲骨吸髓般的家人。
面对凶徒时有勇有谋进退得当,面对无情家人之时又能挺直脊梁不卑不亢。
卫家风骨,可见一斑。
他幼时不曾有机会见过卫家人,长大后边关战事始终胶着,卫家人也同样抽身乏术,迄今为止他对卫家人的认知,除了父兄口中的赞誉之外,只有那一句振聋发聩的不负百姓,不负河山!
如今,还可以再加上那位即便身处逆境,也绝不低头乞怜的纪姑娘……
……边关烽火狼烟终年不熄,也不知他那封书信是否平安送至卫家人手中……
不由自主的走神了片刻之后,段铭承终于收回了思绪。
现今的重中之重,是尽快追回那笔军饷!这是他们这些在后方安享和平的人唯一能为边关将士做的事情!
段铭承将此次随他来了白海的飞羽卫们分成数组,严密监视城内知府府衙、宅邸,海港港口,兵器铺和水师大营这几处关键位置。
然而一连数日过去,竟是没有丝毫动静。
那冯四虽是有被暗处紧盯的飞羽卫们追寻到他有出城回过水师大营一次,却是空手去,空手回,并未有搬运刀兵。
连续数天的不眠不休却毫无进展,飞羽卫中都不乏有人心浮气躁起来,段铭承却依旧沉稳如昔。
——三十余把兵刃,数目不大不小,但若真想要交货的话,总不可能是凭空变出来,不论是取是送,他总会行动。
现如今,网已经做好,就只等他牵头搭线了。
终于,就在原定要交货的头一天傍晚,天色将将擦黑,盯守水师军营的飞羽卫密信回传——有一队兵卒抬着两口箱子溜出了驻地。
就在几乎同一时辰,冯四酒足饭饱之后,也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段铭承悄无声息的缀了上去。
白海城因是港口城市,往来客商鱼龙混杂,为了便于管理,素来是有宵禁制度的,此时虽还未到宵禁的时刻,却也已经相差不远,因此街上行人已经不多,那冯四原本方向,段铭承还当他要出城前往港口,眼看前面距离城门已经不远,冯四却突兀的将身一转,又走了回来。
段铭承收敛气机隐在暗处,直到冯四一路走过他的藏身之处都丝毫不曾察觉。
等再跟了一刻,已近宵禁时分,街上开始有了巡街的府兵,而冯四的所行方向也愈发靠近知府的宅邸。
……果然是与这白海城知府有关。
段铭承一路缀在冯四身后,眼见他叩开了角门侧身没入,略等了一息,听见内中脚步远去,轻巧无声的绕着宅邸外墙转了半圈,刚选好了一个合适地点,却突然察觉一丝异样——
不对。
屏息的瞬间,心法运转,感知提到极限——有人在跟着他。
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思?
段铭承没有丝毫犹豫,气机锁定住目标方位的瞬间足下发力,身形宛若一道箭光无声的一个转折,几乎是刹那之间就将远远尾随在他身后的人逼到了角落。
为了不惊动巡夜的府兵,他手中唐刀并未出鞘,但劲力到处,宝刀既明锋锐无匹的气机透鞘而出,如同一道墨色的游龙,直奔‘黄雀’的檀中穴而去!
暗夜之中,那人似是吃了一惊,仓促闪避的同时不由发出了轻而短促的一声惊呼。
段铭承一愣,唐刀既明在命中的刹那硬生生收了势——
“怎么是你?”
段铭承音色极低的问道,却不等回答就一把捂住来人的嘴。
“嘘。”
他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整个人几乎同夜色融为一体,只有一缕温热的气息极轻的拂过来人耳畔——
“纪姑娘,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