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燕瀛泽转来转去,想看清白衣人的脸。可燕瀛泽都快转晕了,还是只能看到白衣人的后背,他一急躁,便醒了过来。
边上的内侍与宫娥不得燕瀛泽的命令,都只敢远远候着,不敢上前打扰。
燕瀛泽将手腕上的朱砂取了下来,翻来覆去的看。忽然,燕瀛泽瞪大了眼,将朱砂的珠子拨开,这才看清,串着朱砂的线竟变成了一种十分有韧劲的银丝线。
燕瀛泽心中好奇,这朱砂他从未离身,明明串着珠子的是金线,为何变成了这从未见过的银丝线?
他想来想去,却想不出个所以然,身后传来声音道,“原来皇上在这里躲清静来了。”
看到林越来了,所有的宫娥内侍都松了一口气。林越顺着回廊走到燕瀛泽边上道,“徐大人可还在御书房门口跪着呢,这年老体弱的,皇上真不管了?”
“随他们去吧,吃不消了自然会走。”燕瀛泽道,“林越,我这朱砂可曾离身过?”
“这朱砂你舍得离身?”林越道,“这可是你的宝贝,谁敢碰?”
燕瀛泽眸中神色不辨,“我可曾认识一个身穿白衣的人?”
“我可曾认得一个身穿白衣之人?”
“穿白衣的人?”林越低头想了下道,“是不是长发飘飘芳姿卓然?”
“你知道是何人?”燕瀛泽想了想,虽然他看不清白衣人的面目,但那股清冷卓然的气质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
林越后退几步躬身道,“看来陛下果然该立皇后了。”
燕瀛泽看着林越揶揄的笑意,一脚踹了过去,“我看该早日将你砍了还差不多。”
林越让燕瀛泽踹了一脚撒气,踹过之后,林越道,“皇上气也出了,还是想想日后该如何吧,徐大人也是为了你,为了国祚。”
燕瀛泽沉默,他岂能不知道徐天正的意思,可是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他的心,是空的。空荡荡如旷野荒漠。心既然空了,自然装不进任何人。
燕瀛泽皱着眉头无意识将手中的朱砂抓着转圈,思考着该如何去对付那群老顽固。一不留神,那串朱砂的银线竟然断裂开来,一百零八颗念珠悉数落入池中,惹得锦鲤争相夺食。
燕瀛泽翻身便往下跳,林越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皇上你不能下去。”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你放开……”燕瀛泽使劲挣扎着。
“皇上……皇上……不好了,徐大人晕过去了。”
燕瀛泽正在与林越较劲,远处匆匆跑来御书房的女官,“皇上,徐大人晕过去了。”
“啧!”燕瀛泽一把甩开林越,朝着御书房而去!
好不容易,太医一番摆弄,将徐天正弄醒,燕瀛泽苦口婆心将徐天正劝了回去。他犹如经历了一场大劫难般躺在御书房的矮榻上喘气。
林越一身水从后门溜进来,“给你!”
林越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三颗念珠,“我只找到了这几颗。拿着当个念想吧。”
“谢了。”燕瀛泽道,“头痛死了。”
林越在暖阁换上了内侍拿来的干净衣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徐大人年事已高,你也不想看到他真的死在御前吧。实在不行,你就先妥协了吧,不就是几个秀女么?你且先稳住徐大人再说。”
燕瀛泽静默许久,终是点了点头,同意了林越的说法。林越暗自摇头,这是最折中的办法了。
赵国二年八月十五,皇宫正式进了第一批秀女,后宫新增女官十八人。于是,燕瀛泽在此后的半月内,在皇宫各处巧遇各个秀女三十余次。
徐天正暗自高兴,皇后终于快有着落了,没想到,燕瀛泽一道圣旨将所有秀女禁足在后宫,而他自己,则如之前一般除了上朝与处理政事外神农见首不见尾。
徐天正与林越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连良策都来不及想出,只好从长计议。
人间四月芳菲尽,不觉又是一年夏。赵国愈发的固若金汤。而燕瀛泽,却愈发的孤寂。都言高处不胜寒,古人诚不欺他,每每忙完政事,他都一人对着孤寂的宫殿摇头苦笑——后宫佳丽众多,是他自己选择不要的,如今却怪这偌大的宫殿空旷。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总觉得心空如旷野;而所谓情爱,激不起他任何兴致,反而让他避之不及。
徐天正第一年计划失败,第二年便故技重施依旧跪请燕瀛泽春选,此刻的燕瀛泽已经深谙此道,你说选,我便选。
于是,后宫又多了一抹亮丽的春色,只是,那些女子,一如前面的一样,夜夜孤灯到天明。
徐天正见到燕瀛泽如对,便故技重施,再去跪了一次御书房。可不料这次燕瀛泽非但没有妥协,反而直接出了宫,住进了原本的平南王府中。
原本林越以为燕瀛泽是为了躲清静,可没想到他从榴花初盛住到了隆冬飞雪。最后,徐天正再一次跪在了平南王府门口,燕瀛泽才回了宫中。可他仍旧隔几日便回王府一趟,且不要任何人跟随。
而且,燕瀛泽不住在皇宫的这段时日,形成了一个巧妙的体系,政事不再需要燕瀛泽事必躬亲,他只要下达指令所有的事便循着一个固定的轨道有序进行。
近些日子,燕瀛泽梦到白衣人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
他似乎感觉,脑海中有许多烟雾状的模糊记忆,他想抓却抓不住。不觉他登基已三年,政绩倒是越来越好,只是记忆,始终未见起色。燕瀛泽并未将此事告诉林越。自从那次他问过林越朱砂的事情之后,他便不再对林越说有关任何的与记忆有关的东西。
只是这记忆,如烟雾般模糊,亦如烟雾般不可捉摸,任凭燕瀛泽想破了头,都始终无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