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了赵天麟的消息后,燕瀛泽倒是十分小心,甚至还派出了人去暗访,可是终究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跟李丹国有关的蛛丝马迹。
白子羽每日看着他忙进忙出的做着防护措施,脸色也十分凝重。燕瀛泽并没有瞒着白子羽,而是把整件事情和盘托出。可是白子羽的反应却有些平淡,好像是觉得这件事情在情理之中一样。
燕瀛泽知道白子羽心思细腻,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他想了下问道:“子羽,你说这个人到底可信吗?他帮我到底是为什么?”
白子羽忽然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神色莫辨,过了许久才道:“这个人,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吧,他能够把这些消息告诉你,就证明他至少还希望这些消息能够有实际的用处。”
燕瀛泽听着白子羽的话,深以为然。又过了许久,白子羽轻轻道:“别怀疑他……”
如此过了四五天,燕瀛泽处处小心,却也并未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把驿馆四周都加了守卫,只是静静等着北狄确定最后的细节,整个议和协议就可以完全签订了,至少未来二十年内,边疆不会再起战乱。
暮春之夜万籁俱静,梅苑内白子羽闲闲的抚着琴,燕瀛泽奏着萧,琴箫和鸣好不惬意。
二人正乐在其中,梅苑的门被拍得山响。
白泉听敲门敲得急,慌忙前去开门,大门刚一打开,禁卫军统领便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京兆尹和一众官员。
他满面是汗神色惊慌:“世子殿下……国师,快些,赶紧,驿馆……驿馆起火了……”
燕瀛泽神色巨变,拉着白子羽便上马朝着驿馆飞奔而去。
皇城北面的驿馆火光冲天,映红了大半个邺城的上空,驿馆内更是一片火海,滚滚热浪扑来,夹杂着令人窒息的火舌。
驿馆前闹哄哄的,杂乱无章,拓跋漠在边上疾呼着:“救人,快些救人。里面还有人。”
燕瀛泽抢过一桶水兜头而下,一个箭步便冲入了火海中,白子羽还来不及伸手拉住他,燕瀛泽便消失在了茫茫火海中。
“世子殿下。”一声惊呼,完颜绿雅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跟着燕瀛泽便要往火海里冲,身边的侍卫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驿馆是从东面开始着火的,赤黍国的人住在西面,是以失火之时都及时逃出来了。
白子羽瞪大了眼睛看着燕瀛泽进去的方向,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正待冲进去,燕瀛泽已经飞身而出了,背上的衣服都被火舌扫光了,肩上扛着一个人。
燕瀛泽把肩上的人扔到了地下摇了摇头,又准备进去,白子羽死命拉住了他:“来不及了。”
白子羽手心满是汗水,在燕瀛泽跳进火海的那一刻,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后怕。燕瀛泽捏着白子羽被汗水濡湿略微颤抖的手,唇角弯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完颜绿雅一下就扑进了燕瀛泽的怀中:“世子殿下,你吓死我了。”
火舌外吐,燕瀛泽推开了完颜绿雅道:“公主还是离远些,小心伤到了。”
完颜绿雅犹自抽泣着不肯走远。这是从那一晚她守在王府门口亲了燕瀛泽之后,第一次见到燕瀛泽,却没想到,燕瀛泽直接就冲进了熊熊烈火中。
轰轰烈烈的火势烧断了驿馆的房梁,驿馆的屋顶再也经不住火势,轰然倒塌。火势趁着风向朝着旁边的房屋蔓延而去,犹如一条巨龙,吞噬了一切。
这一夜邺城无人入眠,惊天的火势把原本稍显缓和的两国关系再次拉入了一个深渊。北狄国的使臣死伤惨重,燕瀛泽从火中抢出来的尸体赫然是那个大胡子,脸上已经烧得辨不出本来面目了,可是胸口却有一个透胸而过的伤口。
很明显的先杀人后放火,丰国却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好好的驿馆怎会有人行凶。
燕瀛泽这边正冥思苦想,那边的北狄使臣却有人说话了:“摄政王大人,死的都是那一日与世子殿下一起切磋的人,我们是不是应该问问世子殿下?”
说话的人正是颞叶托。
他不说还好,一说,燕瀛泽细细辨认,果然死的都是那一日在邀月楼同大胡子吃饭的那几个北狄使臣。
拓跋漠气得发抖,北狄使臣死了四名,大胡子身上的伤口更是有如雪上加霜,他看着燕瀛泽,希望能够得到一个解释。
燕瀛泽一个头两个大,驿馆外面他都派人严加看守,怎么会有人潜进去杀人?
除非……内神通外鬼…!
拓跋漠看着他,他也看着拓跋漠,一时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白子羽走过来轻轻拉了一下燕瀛泽道:“这件事情我们会查清楚的,若是世子殿下想要他的命,不必等到今日。你们都冷静一下,不要中了别人的圈套。”
本以为这件事情拓跋漠会等着让丰国查出个结果,没想到拓跋漠却带着仅剩的使臣与侍卫连夜出了京,直奔北狄而去,拟定好的盟约彻底作废。
待大火熄灭,已是下半夜了,燕瀛泽见火势已收,命人封锁了火场,安顿好赤黍国的商队,与白子羽匆匆入了宫。
恒帝在金殿踱着步,面上看不出喜怒,燕瀛泽一身狼狈。白子羽扶着他,他借着白子羽的力气站着,背上被火撩伤的地方痛得钻心,若不是此刻顾忌着在大殿上不能太无礼,燕瀛泽肯定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太子走过来关切道:“瀛泽,你的伤还好吧?”燕瀛泽摇了摇头,不语。
恒帝还未开口说话,殿上已经有大臣开口了:“皇上,此次驿馆失火,皆因平南王世子燕瀛泽与国师失察引起的,臣恳请陛下追究世子殿下与国师的失职之罪。”跟着又有几名大臣跪下来请求治罪。
燕瀛泽口中轻嘶了一声,捧着腮帮子道:“陛下,微臣牙疼,若是无事,臣就告退了。”
白子羽上前微微躬了身子道:“几位大人说得对,臣请陛下治罪。”
燕瀛泽双眸一眯,恒帝轻哼了一声道:“治罪的事情再说吧,既然都到齐了,就商议一下,这件事情该怎么办吧。”
徐天正面有忧色道:“只怕要及早布兵了,先前与北狄议和,边境的军队布防松懈了许多,又撤了世子殿下带过去的十万大军,若是北狄因这件事情而再起风浪,边境堪忧。”
恒帝低头沉思着。
“启禀皇上,紧急军情。”恒帝话还未说完,刘青便送进来一份密折。
恒帝匆匆看完,啪的一声,奏折便被扔了出去,笔直的落在白子羽的脚下,白子羽捡起来扫了一眼惊疑道:“怎么会这样?”
折子上赫然写着逆贼李丹国聚众造反,在凉州掀起战事,先前的义军与之呼应,还有一支不明人马纠合在一起。
恒帝抬起手指着白子羽手中奏折语声颤抖道:“凉州,又是凉州。”
“太子,拟旨,将骁风骑调到凉州,平定反贼。”
徐天正忙道:“陛下,骁风骑不能调,臣认为,让骁风骑稍稍北移,世子殿下在厍水城镇守,再将原本世子殿下带出去的十万人让萧大人统辖,这样方可互相掣肘,而不至于一方失守。毕竟骁风骑还得镇着羌国。而薛龙城剩下的士兵也汇集到了骁风骑中,人马不成问题。”
盛怒的恒帝冷静下来了,淡淡道,“都退下吧,瀛泽留下。”
太子道,“父皇,能否先找太医……”
恒帝面有不虞道,“太子,是没有听到朕的话?”
李玉宵不甘不愿退了出去,一时间大殿上只闻燕瀛泽略微急促的气息声。
恒帝拿出那个黑色的匣子 ,一边将石头在烛火上烤着,一边问燕瀛泽道,“瀛泽,说说对此事的看法。”
燕瀛泽闻着异香,捂住心口汗水涔涔而下,“驿馆防卫森严,怎么会起火的?而且死者身上还有明显的刀伤?”
“是,禁军查过了,死了一个侍卫。”
李焱慢悠悠欣赏着跳跃的火苗,匣中蛊虫将醒未醒。
“皇上圣明。”燕瀛泽的声音已经有些轻颤了,脸上的汗水顺着下巴滴下,在地上一滴一滴晕散开来。
“瀛泽这是伤得不轻?”恒帝似乎刚发现他背后被烧伤了,“既如此,你便在王府安心养病吧,如今北狄内乱方平,拓跋漠不会轻易动刀兵,厍水城便交给齐将军先守着吧。”
“臣,谢皇上体恤之恩。”
燕瀛泽捏着拳头,缓缓下跪。
恒帝放下石头,走到燕瀛泽跟前道:“瀛泽,你要记住,你是大丰的臣子,你是燕瀛泽,你的性命是朕给你的。”
燕瀛泽踉跄走出殿外,白子羽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燕瀛泽把大部分的力气都卸在了白子羽的身上,仍旧止不住轻颤。
白子羽身体绷得异常的僵硬,脸上更是沉如冰水。燕瀛泽还以为白子羽生气了,连忙把身子稍稍摆正了些。
白子羽感觉到燕瀛泽的动作转头问道:“可是很痛?”
燕瀛泽停下了,白子羽不解的看着他,燕瀛泽问道:“子羽,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些担心你。”白子羽扶着他继续走。
燕瀛泽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却并未像先前那般顺杆爬着调笑白子羽。他不顾背上的疼痛,加快了步伐,快步走到了宫门口,跨上了马儿,朝着白子羽伸出了手。白子羽借着燕瀛泽的力气跃上了马背,燕瀛泽疾驰回了王府。
王府内灯火通明,一众人都等着燕瀛泽回来,驿馆失火的消息不胫而走。老王爷正急得在紫烟堂前头转圈。
看到燕瀛泽回来,都围了上去,燕瀛泽心道不好,果然,王妃已经开始流眼泪了。众人七手八脚的把燕瀛泽弄进了房间,随来的御医给燕瀛泽上好了伤药,所幸不严重,但是燕瀛泽睡觉也只能趴着睡了。
好不容易弄好了燕瀛泽的伤,白子羽袖中手握成拳头。燕瀛泽半裸着趴在床上对白子羽道:“这下扯平了,我看了你出浴,现下终于被你看回去了。”
白子羽微愠道:“受伤都堵不住你的嘴。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然后也不待燕瀛泽开口便匆匆离去了。
燕瀛泽兀自盯着白子羽离去的背影出神,不明白温润如白子羽的人,今日怎会如此的,浮躁,对,就是有些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