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妮妮坐在她专门命人打造的小矮凳上,对这个肌肉健壮的男人说:
“白肤色的人天生是高等种族,你们深肤色的达罗毗荼族,天生是最低等的种族。”
“但明明几千年前这块土地原本是属于你们族人,白肤色的人只不过是卑劣的入侵者。是他们翻越了兴都库什山,用战车和骑兵打败了你们了。”
“他们屠杀你们的族人,占有你们的土地,掠夺你们的财富,打压你们的子孙,现在还要用宗教给你们洗脑,让你们从内心承认的自己的卑贱。”
她用“今天晚上吃什么”的寻常语调诱惑这个男人说:
“你觉得自己卑贱吗?”
阿罕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
他棕黑色的皮肤上遍布着汗水,这是他刚刚劳作的证据。
他的手指间满是伤疤,每个指节都粗大难看,这是他长年重活的痕迹。
阿罕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注视着李妮妮细白的手,轻声说:“我不卑贱。”
李妮妮一根手指竖起,在唇上摇了摇。
“不,你卑贱。”
“不管你愿不愿意,弱肉强食就是世界的法则。你的先祖被外邦人入侵,这就是你们的先祖活该,你们父辈是如此孱弱,所以他们活该挨打。”
阿罕跪在李妮妮面前,眼神逐渐沉下。
他默不作声的望着面前还没到自己胸膛高、坐在可爱的小矮凳上、只能仰头看他的小姑娘。
小姑娘继续吐出恶魔一样的语言。
“婆罗门可以鲜花满座,但你只能躲在角落里,做着最低贱的清除粪便的工作。甚至你们中很多男人不被允许得到任何收入,低贱种姓的男人想生活下去,只能依靠妻子出卖身体赚钱,或者生下女儿,继续让她为你卖身赚钱。”
“一日为奴,终生为奴,世代为奴。”1
李妮妮静静地说:“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阿罕说:“因为贵族压迫我们。”
李妮妮:“不,因为你们活该。”
“没有人是活该的。”阿罕黝黑的眼望着她:“主人,你根本不懂人民的苦难。”
李妮妮:“但我知道奴性是怎么养成,就比如你这句‘主人’。”
阿罕抿起唇,跪在她的小板凳前,不说话了。
“没有奴性的人,是不会有主人的。”李妮妮说:“你应该在我试图成为你主人的那一瞬间,就把我杀掉。你要知道,没人配成为另一个人的主人,所有想驯化你的人,都是你的敌人。”
“我查阅了卷宗,婆罗门压迫了你们几千年,你们反抗过几次?”李妮妮平视着阿罕:“是不是只要屠刀不落在自己头上,明天还有一个饼可以吃,就想着一日可以拖一日?是不是总盼着有人为你反抗,只要坐在革命者的身后吃时代的红利,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高枕无忧?”
她眼中又露出了那种佛陀般悲悯而又无情的神色。
“不管你觉得道不道德,狼天生就是会吃掉羊。时间会荡涤一切枷锁,留到最后的只有人性,而人性就是弱肉强食。”
“如果现在,我想把你的眼睛挖去,你能反抗吗?你不能,这就是弱者的可鄙。被欺压不是你的错,被欺压却不反抗,才是你的错。”
李妮妮发现自己的想法,会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胆大。
她原本只想着走正常的方式进入官场,但是武太郎不配合,她就只能另辟蹊径。
她必须掌握权利,因为如果不能坐到高位,她就没有办法了解达摩末罗的秘密。
那些与神主有关的、最隐晦的事情,可都垄断在王室和神殿手里。
——她需要一支起-义军。
李妮妮想。
既然不能加入他们,那就从外部打破他们好了。
她知道自己在给阿罕洗脑,也知道自己在炮制战争,但这又怎么样呢?
退一万步说,难道古印度这吃人的种姓制度,不该被推-翻吗?
低种姓的贱民,甚至不能让影子落在高种姓人的身上,他们连走路都要自己带着扫帚,边走边扫掉自己的脚印。2
凭什么呢?
他们才是真正创造社会财富的人,贵族可从来不事生产,他们只负责调度、创作和享受。
为了支撑贵族这些奢侈的爱好,贫民一大半收入以税收的方式被王室收割,另外一半则以各种□□目,被婆罗门收割。
女人每日累死累活地劳作,累到子宫从肚子里掉出来,只能把子宫绑在身上,继续劳作。3
然后用自己的血肉,去供养另一群社会巨婴。
凭什么呢?
古印度王室常年兵戈,婆罗门两亿个神祇的庞大“神僚”不断拖垮社会。这两个利益体,就像两条巨大的血吸虫,消耗的价值远大于创造的价值。
凭什么呢?
不能让贱民的贫穷,变成永恒的贫穷。这是不公平的,李妮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