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越来越接近的齐燃, 条件反射的叫他:燃哥。
齐燃对他笑笑, 来到他身边站立,小心的捏了下陆倾指尖,就立马放开, 转身看向病床上正努力平复情绪的陆世林。
前面的对话他没听见, 但就从陆倾最后一句的语气, 他就知道少年心绪早已不再平静。
他和陆倾并排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陆世林, 却又恰好避开了陆倾的目光。
陆世林被他看得心脏差点儿停了下,刷的转头, 躺着望天花板。
狭小的房间里气压渐渐降低, 陆倾看着陆世林逃避的样子, 心里止不住发堵, 他刚想摇摇头将自己差点失控的情绪收回去,就听到陆世林气音响起。
反正也说一半了,我就当着你们说了吧,陆世林透着股绝望, 破罐子破摔道,这治疗疼得我是真的受不了了, 算我求你们了, 给我一瓶酒,把这些什么机器的给停了吧。
他身体虚弱,话却说得快速流畅。
齐燃心中暗道声不好,立刻握住身旁少年手腕, 眼睛顺着向上看少年神情。
陆倾头有些低,稍长的黑发盖住他眼睛,看不清表情,身体的细微颤抖却通过手腕传来。
凭什么啊陆倾声音像从齿缝里钻出来。
齐燃更紧的握住了少年手腕,不确定的叫他:陆,陆倾?
凭什么啊?
陆倾挣开齐燃握着的手,缓缓抬头,双眼藏在发下隐隐透红。
他声音有些不稳,听得出来少年很努力的在忍耐着:你想去酒吧就去酒吧,你要我来接我就来接,现在你想死你就能去死了啊?
爸,陆倾上前一步,嘴上却像是终于打开了开关,我觉得自从妈妈走后,真的,更多的是我在迁就你吧?
陆倾有些委屈:我上几年级你一直不知道,我每次去酒吧找你,你还在喝酒的时候,我难道不是一直坐在旁边安静的等着你吗?
你住院的钱,你明明知道我肯定弄不到那么多钱,可你根本没兴趣知道是从哪来的。
如果齐燃没有出现,陆倾有些失控了,表情不受控制的染上丝悲哀,声音也大了些,就算我被高利贷围着打,你也从来不会在乎吧?
虽然我是你儿子,他声音一落一起,有些喊出来的趋势,但,你怎么可以这么理所应当?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陆倾!
齐燃厉声喊他,此时陆倾已经几乎靠在病床扶手上,身体微微前倾,抖得有些厉害,他站在陆倾身后,看不到脸,却能感受少年情绪像过山车一样起伏着。
他大步上前,拦腰搂住陆倾,边叫他名字边把他抱得离陆世林远一些。
哪想到往常软软糯糯的少年此刻却非常不愿意配合,狠狠甩了下手从齐燃怀里逃脱,还用力推了他一把。
齐燃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刚站稳身体抬头看,陆倾就已经趴到病床边,失控颤抖的声音就响起。
爸,你以前不这样的,就算妈妈她离开了,你
陆世林混沌的眼死死瞪住他,陆倾被这眼神震了下,硬生生停了,但没过多久又继续。
妈妈那时候离开你,你敢说你自己没有一点儿错吗?你跟妈妈吵架的时候,你从来没想过自己的问题吗?
陆倾深呼了口气,想要憋住自己不断冒酸气的鼻尖,他看着陆世林因动怒而泛红的脸,沉声道:你就是懦弱罢了,根本无法接受妈妈出轨的事实,又还幻想着自己没什么错。
妈妈,妈妈就该离开你这种人。他有些愤愤的说,但又突然间变得难受,说话的语气透着缕悲哀,可是,可是你还有我啊。
你再怎么无法接受,你为我活着不行吗?你为什么一定要一直喝酒喝酒,最后变成这个样子呢?
往日总是沉默的人爆发起来却真如洪流猛泻般强烈。
少年情绪有些崩溃,说到后面,竟忍不住用手拖着额头,脊背弯曲,想把自己裹在一起。
不远处齐燃眉头死皱着,看向陆倾的目光带着浓浓的焦灼。
少年腰弯得更厉害了,头几乎要碰上扶手,整个人蜷着半蹲,像是在抑制什么难以承受的痛苦。
他眼睛紧闭着,说出的话咬牙切齿:什么叫求我让你死啊,你在扯什么啊?我什么时候有这种权利了?
为什么要问我这
陆倾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腰间却又攀上熟悉的温度,趁着他话语卡壳的瞬间,齐燃手臂一用力,另只手往下拖住他大腿,直接把人半抱半拽的弄到了病房外。
短暂的途中齐燃一句话没说,也没管在离开病房时陆世林发出的阵阵闷哼,直接抱着人坐到了病房外的座椅上,把陆倾放到旁边的座位上立好。
幸亏是单人病房,走廊上来来回回的人并不多。
他担心的看向少年,少年也望着他,黑发遮不住眼睛,满眼的红就这么直冲冲撞入齐燃心里。
只见陆倾看着他没几秒,嘴就瘪了下去,眼睛瞬间沾满水雾,粘粘的叫了声:燃哥。就往前一扑,想往齐燃怀里钻。
齐燃立刻抱住他,抬头看了看远处即将走进的人,没怎么思考就一下拉着人胳膊把陆倾半提起来,快速移到了近处厕所的最里隔间中。
一进去,陆倾就软软的往齐燃身上靠,胳膊圈着齐燃脖颈,把脸紧紧贴在他肩窝,喉咙里止不住得发出些呜呜的声音。
齐燃忙一只手搂住他腰免得人摔倒,另只手锁了门就顺势往马桶盖上一坐,拉过陆倾双腿,就让他稳稳坐在自己身上。
他顺少年颤抖的背,刚想开口就感到肩窝处一片湿润。
齐燃顿时心里软了又软,一股股心疼不住往外冒,他没再开口,只是安静的抱着少年,一手顺他背一手温柔的摸他头。
也不知这样抱着过了多久,等到齐燃觉得腿都有点儿麻了,陆倾才在他身上蹭了蹭,慢慢移开脸。
齐燃往前看,就看到少年双眼通红,发丝胡乱翘着,在脸上压出了印子。
他心疼得要死,立马伸手将粘在他额头上的碎发剥开,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燃哥陆倾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
齐燃停下手中动作,耐心的等着他下文。
燃哥,陆倾又委委屈屈的叫了他一声,原来他在生病的时候不跟我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根本不敢说,只要他开口,他就会说出今天这种话。
陆世林不是不跟陆倾说话,只不过他害怕每次都跟着来的齐燃,因为他说出的话绝对会让陆倾更加不开心。
他想死,少年红红的眼睛看着齐燃,我那么想让他活着,就算他不负责任又有酒瘾,可我从没想让他死过。
他把齐燃衣服下摆攥在手里,好不容易稳住的声音又颤抖起来:他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可以这样呢?
他把头埋下,抽了会儿又突然抬头看齐燃,怔怔地问:
所以这一切怪我吗?是我没问过他意见想让他活着,所以燃哥才会让他好好治疗,所以他才会装作很配合的样子,所以,所以他今天才会问我能不能让他死?
齐燃眉头一皱,瞬间意识到陆世林可能已将齐燃威胁他好好治疗的事情告诉了陆倾。
但陆倾话语中没有任何责怪他的意思,反而疯狂的把错往自己身上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