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毕竟他也是真的不想在大晚上又走那么多路,对方又说了不是无偿的,他就没再拒绝。
lq:行
聊天框有短暂的无言,紧接着,陆倾就看到对方发了个红包过来,红包上写着工资。
lq:?
还没开始工作就发工资,有这么做生意的吗?
燃:提前给你预付几天工资,先赶快把车买了
lq:真不用
lq:我可以找我爸拿钱。
陆世林要真会给他钱他至于一辆自行车骑锈了都不换吗?
骗人的小家伙。
燃:难道你想我每天骑摩托来接你吗?
燃:把钱领了
燃:乖
陆倾看着对方有些强硬的话语,后面又带有些安抚性的乖字,心道这人是真把自己当小孩看待了,就像是突然多了个哥哥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在一根虚拟的数据线的另一头,有一个人跟他一样拿着手机,用文字代替声音,问他开始晚自习了吗?问他需不需要来接他。
虽然文字有些强硬无法拒绝,但文字背后的关心,陆倾不是感受不出来。
正因为感受得出来,他才感觉到迟疑,困惑,齐燃为什么会这样对待他?他们本不应该是一个世界的人。
聊天界面又陷入了沉默,这次时间更长一些。
lq:好
lq:谢谢
齐燃又发了个不用谢的狗狗表情包。
不过最终齐燃也没有等到陆倾的微信,今晚陆世林没有给他打电话,陆倾明白这是陆世林没在酒吧,所以一下晚自习便回了家。
陆倾的家在一片夜晚就会黑漆漆的安置房里,这安置房是陆世林工作的建筑工地统一给分配的,房子破旧,交通不便,住的多是一些从外地来b市打工的人。
因为位置偏僻,小区又缺乏管理,道路两旁的路灯常年损坏却不修理,安保工作也做的很差,经常有住客东西被偷的情况发生。
不过即使这样,安置房还是住的满满当当,b市的房价并不便宜,很多人想离开这里,却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陆倾打开了家门。
房间里出乎意料的开着灯,灯光暖黄黄的,让他有种温暖的错觉。
他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茶几上摆放着的大大小小的白色小药瓶,他早上去学校前才刚刚摆好的,现在已经被人翻的东倒西歪了,其中一个药瓶瓶盖开着,里面的药片洒了出来。
陆倾走过去把药片重新倒到瓶子里,又把乱七八糟的瓶子一一摆正,刚摆好往旁边扫去,就看到几瓶已经被拆封喝了几口的瓶装白酒摆在茶几另一边。
他在心里微叹了口气,心想果然如此,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和陆世林有些微醺的话语:小倾啊,过来过来,我们父子俩聊聊天。
陆倾有些惊讶陆世林要跟他聊天,陆世林白天要到工地上工作,晚上下了班要么跑到酒吧跟一些酒肉朋友胡喝,要么就去工友家里打牌聊天,往常都懒得管他,有时候良心发现想要尽一下作为父亲的基本义务,询问下他的最近情况,但常常也都是不过几句,就跟陆倾吵了起来。
久而久之,父子俩之间的对话就越来越少了。
陆世林也不管还呆站在那儿的陆倾,直接就大刺刺地坐在沙发上,把刚刚去拿的杯子摆到陆倾面前,给杯子里到了点酒。
陆世林发问:小倾啊,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啊?
陆倾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酒杯,有些无语,沉默了下,说:还行。
学习上还好吧?你那个学校大家都挺厉害的吧?
他不是很想回答父亲的话,但难得有所交流,他也不想搞得太僵:还好。
唉。陆世林又喝了几口酒,嘴也变得有些大舌头,你在那儿有,没有什么看上的女孩子啊,带,带过来给我看看呗?
陆倾面色有些难看,抬起头看着陆世林,爸,你知道我多大吗?
知道啊,高中嘛!
那你知道我高几吗?
你陆世林有些迟疑,爸糊涂了,爸不记得了,嘿嘿。
陆倾没再看他,只感觉心里发酸。
爸陆倾有些艰难地开口你能不能别喝酒了。
陆世林正拿着酒杯往嘴里灌呢,听到这话就停下了动作,看着陆倾,眼神飘忽。
啥?我儿子说啥呢,啥没都不能没酒啊!陆世林嘴巴中的酒气朝陆倾扑过来,你怎么不喝啊?
陆倾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了拳,他难得的有些动怒,他以为自己对陆世林已经失望透顶,但显然,陆世林还是可以短短几句话就把他高高筑起的围墙打破。
我说你能不能别喝了!
一天天的就知道喝酒,打牌,喝完了还要我去接,你有意思吗?
陆世林被他这突然的一声吓地抖了一下,眼神也恢复了些许清明。他看着陆倾,说:嗯?你是我儿子啊,来接我有什么问题吗?
陆倾无语,他顿了挺久,像是努力平复着什么,声音有一丝颤抖:谁想当你的儿子。
嘿!小倾你,你这话说的就不,不对了,我的儿子谁,谁不想当啊,哈哈哈。
陆倾有些绝望,他现在想跑回房间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爸,算我求你了,你别再喝酒了行不行?陆倾的声音发颤,你这样值得吗?
砰
陆世林的酒醒了大半,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化,原本通红的脸被苍白攀上,脸上原本堆上的因喝酒而有的憨笑也不复存在,表情变得可怕,眉头也死死皱了起来。
这种话是他的死穴。
陆倾的声音继续响起:就算妈妈她
你闭嘴!
陆世林怒吼出声,整张脸都在不受控制的抽搐着,在灯光下显得阴森又恐怖。
你别提她!
其实在陆倾刚出生时,这个家庭与世界上千千万万的家庭没有任何区别,夫妻恩爱,充满欢声笑语,陆倾从小就聪明,常常逗的爸爸妈妈开怀大笑。
但好景不长,自陆倾开始记事起,能记起的便只有父母间无休止的争吵,可能爱情就是这么难以捉摸的东西,两人从刚开始的恩爱变成只因一点小事就争吵的情况,才仅仅几年。
一次在不经意间,妈妈外遇被发现了,那是陆倾这么久来觉得最可怕的一天,爸爸满脸通红,拿食指指着妈妈,嘴里喊着些他现在都无法接受的脏字。
再然后便是离婚,分割财产,他被判给了爸爸,陆倾记得那是一个雨夜,他哭着拽住妈妈的衣角乞求她不要走,但是妈妈没有停留,连个眼神都不曾给他。
大概两年后,他听说了妈妈因病去世的消息。
之后陆世林对他越来越冷淡,到最后除了每月基本的生活费,就没怎么管他。也就在那时,陆世林渐渐喜欢上了喝酒,到现在,他已经离不开酒了。
陆倾没说话,对面陆世林的脸依然在抽搐着,死死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