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墨是读书人,虽没有行万里路,但也比他见多识广,郝明听了这话,火气立刻就消散大半,再看那两位公子眼中便多了几抹忌惮。
见郝明不再作死去碰硬石头,白清墨松了口气。适才他被郝明甩了出去,并没有被河水溅到,衣袍还是干净的。他将外袍褪下,想走到王若迎身边替她披上,趁机赢得她的好感。却没料到骑马的公子让马儿上前两步,挡在了王若迎的身前,兜头罩下了一件外衫。
一旁被冷落的郝明脸被气成了猪肝色,自己被溅了一身的水,还被完全无视。若不是一旁白清墨暗地里扯着他的后腰带,在他耳边小声劝着,这厮说不准会当场发飙。
虽然湿着身子有些狼狈,但穿着陌生男子的衣物总归有些不妥。
那媚气公子安抚完他的表妹后,便一直关注这边的情况。他掀开车帘,冲着骑马公子提议道:“延……不如让这位姑娘穿湘儿的衣裳吧,让人家一个姑娘穿着个男子衣服,回家之后长了八张嘴都说不清。”他本还想唤一声延香哥,但触及骑马公子那冰如寒冬的眸子,又生生的给吞了回去。
骑马公子没有说话,应该算是默认。媚气公子见他没有异意,于是便让随行的丫头拿了件外衫换下了王若迎身上披着的那件男子外衫。
王若迎很感激媚气公子的形式妥帖,在谢过他后便转身又谢了谢骑马公子。这回王若迎才仔细打量了面前的俊秀公子,他一身月白色滚云纹杭绸直裰,书香子弟的打扮,比马车里的公子生的还要好看。不过他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比那公子多了几分傲然,少了几分柔弱之气,让王若迎脑子里闪过文武双全四个字。
但公子并没有打算多逗留,扬鞭打马疾驰而去。坐在马车里的媚气公子见人已经跑远,赶紧吩咐车夫驾车赶路紧紧跟上。
白清墨适才一直想有所表示,在姑娘遭难时出手相助,为她披上衣裳,谁知却被搅了局。见王若迎打算离开,他赶紧疾步上前颔首道:“四姑娘方才受了惊吓,便让我护送姑娘吧。”
王若迎笑着婉拒,绕过白清墨后便和采荷采佩离开了。白清墨眼中闪过一抹怒气,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郝明见状不由冷哼出声:“真是给脸不要脸,看小爷以后如何收拾你。”
闻言白清墨眉头微皱,对于郝明今日表现他失望至极,又再次遭到王若迎的轻待,便没控制住情绪拂袖而去。
见白清墨走远,郝明并没有在意,反而是急急追了上去。他并未察觉白清墨对他的冷淡,现在他满脑子都在琢磨如何整治王若迎。
……
主仆三人回去时天已经黑透,王家庄里的农户们在附近找了好久都不见他们人影。王乘和甄氏都要急疯了,当瞧见王若迎湿着衣服回来,吓得跟个什么似的。
王若迎不敢将今日的是讲给甄氏和王乘听,免得他们跟着着急上火。于是便扯了个谎,说自在河边游玩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这才弄湿了衣服。幸而一位姑娘偶然路过,便将随身多带的一件外衫给了她。
甄氏不疑有他,忙拉着王若迎去泡了热水澡,盯着她喝了一大碗的姜汤后这才放心下来。
因着王若迎回去的有些晚,耽搁了些时日,这个时候赶回去城门早就关了,一家人只好在庄子上留宿一夜。甄氏虽然气恼女儿没规矩的乱跑,但女儿回来时一副狼狈之态,显然是受了惊吓,这责备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用过晚饭,王若迎闲着无聊到院子里活动活动,听到采佩那丫头拉着刘妈妈八卦个不停,似乎是在说珺安城首富宋家的事情。王若迎凑了过去坐着,也想跟着听听宋家的八卦。
王家不像大户人家那么多规矩,王若迎又是刘妈妈从小奶大的,在家里也不会特意强调主仆身份,刘妈妈笑盈盈的给王若迎抓了一把剥好的花生,又继续说道。
“宋家总共有三位老爷,大老爷和二老爷都在珺安城做生意,三老爷人在京成,二十出头的年岁就两榜进士,如今不惑之年,已经做到了吏部尚书。宋家家大业大,京都朝廷又有人做官,咱们这些珺安百姓也没少跟着沾光。”说完,刘妈妈已经做好了一只袜子,然后又拿起了另一只裁剪好的继续做。
采佩听着津津有味,急切追问道:“庄子上的二狗子今日进城,晚上回来时说宋家公子回珺安城了。听说那位宋公子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的,跟着姐姐妹妹擦香膏抹胭脂呢。头发都要用桂花油每日擦洗一番,比女人还矫情,可是真的?”
刘妈妈瞪了她一眼,骂道:“你个嘴欠的,你在乱说我剪了你的舌头。”话落地,拿出裁布的剪刀,作势咔嚓了两下。
采佩讪讪,可耐不住好奇,眨巴着眼睛要听下文。
刘妈妈放下剪刀,又一边缝袜子,一边道:“那都是市井胡说八道的,你们可别当真,也别出去乱说。宋公子从小跟着姐姐妹妹长大这个倒不假,但他却是宋家孙辈里唯一的男丁,又是尚书之子,官宦之家的公子,宋家怎能将他养歪了。听说宋公子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中了两榜进士。唉,不过可惜,宋老太爷并不想让他入仕,而是让他回来继承宋家家业。”
说到这,刘妈妈似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不过这宋公子取的名字极有意思,名唤传代,乳名叫做延香,可见宋家是有多期望,宋公子能够延续香火,传宗接代啊。”
采佩也跟着笑个不停:“延香?这乳名听着像是个姑娘的名字!”
☆、宋家公子
“延香?”一旁帮着刘妈妈做鞋袜的采荷抬起头,下意识的叫出这个名字。
王若迎朝她看去,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便立刻想到了今日遇到的那位公子,想必他就是宋家唯一的男丁宋传代了。
刘妈妈咦了一声,不解的问向采荷:“怎么?你听说过?”采荷连忙摇头,采佩在王若迎眼神警告下也没有提起今日的事。
不过听了刘妈妈的话,王若迎倒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上一世,宋家的事情她听说过不少。宋家往上数十三代的老祖宗种地起家,靠着一手种地的本领培育出了产量高且优质的精品大米。宋家靠出售精品大米攒下不少家产,也渐渐涉及更多行业,比如绸缎,金银古玩等等……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宋家也成了珺安城的首富,足足富到了宋家的第十三代。
虽然王家也是靠着刺绣闻名遐迩,但也只是红火了四代,和宋家这样豪门世家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以前的宋家人丁兴旺,人才辈出,出过不少举人进士老爷。可到了宋传代这一辈,宋家三位老爷一共生了八个女儿,只有宋传代这一个男丁。宋老太爷愁白了头发,为了不让宋家以后断子绝孙,就给唯一的孙子取了传代这个名字,乳名为延香,寓意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从宋传代刚会爬时,宋老太爷就让全府上下不论在家还是出门,都要喊延香这个名字,从此延香这个名字全城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宋传代在九岁时跟着宋三老爷去了京都,再也没有回过珺安,延香这名字也很少被人提及,只有那些稍稍年长的人还记得有这档子事。
不过事与愿违,王若迎记得宋传代并没有如宋老太爷那般期望,为宋家延续香火传宗接代。上一世,宋传代先是在京城娶了位世家姑娘。不过新婚三月,那姑娘就重病去了,听闻两人到最后也没圆过房。
后来宋传代回了老家,宋老太爷又为他定了门亲事。因两地相隔甚远,送亲队伍要提前两日出发,谁知半路遇到了山匪,当时马儿受惊一路飞驰,直接冲下了悬崖。
当时白清墨已经进京,她听说后唏嘘不已,想着自己的遭遇比起那位宋公子好上太多。起码她没有收到白清墨的死讯,没有消息有时候也是最好的消息。
后来顾昭进门,她也无心在意外头的事情。只听人提过,宋传代病逝,宋家后继无人,宋大老爷便想从亲戚里选个不错的男孩过继,继承宋家家业。
想想那宋传代也和上辈子的自己一样苦命,最后病逝家中。思及此,王若迎也无心听刘妈妈讲八卦,没去吩咐采荷采佩,自顾自起身就回屋睡了。
翌日一早,王承带着妻儿回了珺安城,刚下马车看门的范福就急急迎了出来,一瞧就有高兴的事情,嘴巴都咧到耳根子后头去了。
“二老爷,咱家二姑爷考中了举人,而且啊二姑奶奶也怀了身孕,今早特地让人递了信儿,亲家那边还特地送了一篮子喜蛋过来。”
王承笑的合不拢嘴,赶紧让范福跟着自己去书房,他要把珍藏的上好砚台送去做贺礼。甄氏也止不住的笑,拉着王若迎回了屋也要准备一份贺礼送去。
王若迎笑着打趣道:“娘,你屋里藏的都是些首饰头面,这些东西怎好送给二姐夫做贺礼。”
甄氏不以为意,边翻着自己的首饰盒子边道:“自然是送给你舅母的,感谢她养了个好儿子,成了我的好女婿。去年你爹送我一块金坠子,那样式老土的很,我从来的没带过。正好,这次送去金楼熔了,给我那未出世的小外孙打一块长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