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渊被他问得一愣,想了想,说道:“让你害怕的,一定是噩梦,不是真的。”
宁音尘安静下来,弯起眼睛:“师兄,你陪我下吧,我这会儿睡不着。”
从连渊口中,宁音尘了解到关于这个世界的事,他们所在的是一个并不大的小宗门,像他们这样的小宗门有好几百,这里没有一府四宗八门十八城,统领这片土地的是古邬国,从时间来看,现在是八百年前。
这就是乌殊重建的世界,宁音尘原以为乌殊重建新世界是想成为真正拥有一方领域的天道,可是他很快就发现,并不光是这样,这里的人没有“恶”,只有善,他们不会说谎,不会主动攻击别人,没有阴谋算计,这是一片真正的世外桃源。
越在里面生活,宁音尘越沉沦其中,沉溺在师兄们身边的感觉,他太想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场噩梦,甚至害怕醒来面对残酷的现实。
吉如意在他衣襟里醒来后,每天都在着急,不停跟宁音尘说这里的生活不是真的,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他回去,他们在古邬国看到的那个裂缝始终是一个隐患,可每次说这些的时候,宁音尘只是短暂地清醒了下,皱着眉,在决定有所反击的时候,只有任何一个师兄来叫他,他就会继续拖延,很快又再次沦陷其中。
每次他都说:“再过一天就好了。”
但这样的“一天”过了很多天,他最长清醒的一次,是吉如意忍无可忍让他想想慕无寻,那次宁音尘终于狠下决心冲破这里的禁锢,去寻乌殊的踪迹,吉如意见自己总算劝动他,扇动翅膀喜气洋洋地跳来跳去,结果门砰地一声被推开,连渊在外面焦急道:“小宁儿,闻人师兄回来了,叫你过去。”
当看到宁音尘慌张失措的眼睛,吉如意知道这次又失败了。
通体翎羽雪白的小鸟恹恹地趴在宁音尘肩上,宁音尘跟在连渊身后,步子挪得极慢,跟肩上的小鸟一样垂头丧气,连渊几次停下来等他,却没催促过,他明知自己笨嘴笨舌不会说话,却依然尽量用简单的语言焦心宽慰:“闻人师兄不会生气的,要是他生气,我顶在你前面,别怕,师兄会帮你的。”
见自己的安慰果然不起作用,连渊不由觉得风仪在就好了,每次风仪一开口,就能立马把小宁儿哄得妥妥帖帖,他停下来,朝手心哈了口气搓了搓,用温暖的手心盖住宁音尘的耳朵揉了揉,就这样静静地不再说话,一直默默陪着。
宁音尘抬头看着他,目光闪动,哪怕这个世界被乌殊剥离了恶,他的师兄们却依然没有变化。
到了议事堂,一迈进门就看到背对他笔直挺立的背影,如松如柏,像是无论在什么残酷的天气下都能傲然顶天立地,强大得让周围的人理所当然地依附。
闻人厄转过身,刚毅立体的面容,剑眉星目,光看容貌跟闻人幻闻人缚兄弟有两三分相似,但那双眼中迸射出的寒芒,却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一看到这人,宁音尘历经六百年的磨难,依然吓得没出息得腿软了下,但内心活动却又十分矛盾,他激动得想哭着过去紧紧抱住他,又恐惧害怕想要躲起来。
“愣着干什么,过来!”
闻人厄出声凌厉,宁音尘看了圈堂内,卿久阁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喝茶,斜长的眼睛撇来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而风仪站在闻人厄旁边,悄悄伸手拉了下闻人厄,闻人厄勉强让神情柔和了些,但用尽他最大努力调整出的稍微柔和点表情,依然比夜叉还吓人。
连渊拉着他走过去,小声道:“最近小宁儿不舒服,你就别吓他了。”
闻人厄上上下下把宁音尘看了一通,看得宁音尘不由自主往连渊身后躲,总觉得闻人厄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将他凌迟,对闻人厄的那点久别重逢的激动也如一桶冷水浇下,虽然依然很激动,但害怕更甚。
他以前不修炼修为也与日俱增,就算如此闻人厄依然对他十分苛刻,背不完法诀经纶就要挨打,不听规矩跑出神山玩,就会被鞭子打腿,贪睡晚期会把他扒出被窝打屁股,反正他身体上上下下都被闻人厄打过,从小打到大,对此人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
闻人厄冰冷冷地道:“我看他是骨头懒了,一点长进也没,最近都干了什么?”
宁音尘张了张嘴,发现好想没干什么能让闻人师兄满意的事,每天都去缠着几位师兄了,听闻人厄这么一问,卿久阁直接噗嗤笑了声,风仪也露出无奈的表情,连渊拦在宁音尘身前,支支吾吾地回道:“我、我让小宁儿帮我整理了些材料,打算拉着他一起研究聚灵阵。”
说到在行的,连渊瞬间话多了起来,眼睛也发着光:“有了聚灵阵,能让修炼速度提高好几倍,而且我还打算将聚灵阵封印到珠子里,这样方便携带,使用的时候直接激活就好了,我起了个名字,就叫聚灵珠!”
他滔滔不绝还要再跟闻人厄仔细分享这段时间的研究成果,没瞧见闻人厄脸色越来越阴沉,打断连渊让宁音尘来说细节。
连渊想用神识传言提醒,但紧接着就发现闻人厄用气场阻隔了他们间传言的可能,宁音尘自然没参与过连渊关于聚灵珠的专研,呃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
闻人厄眯起眼:“手伸出来。”
宁音尘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将手伸出去,紧紧闭着眼,连渊焦急道:“他最近身体真的不舒服,精神状态很差,就这一次而已。”
“我看就是你们惯得他,还联合起学会骗人。”
一只戒尺高高扬起,狠狠落在白皙柔嫩的手掌心,瞬间留下一道红痕,宁音尘疼得紧咬着牙,一声没吭,他居然在久违的疼痛感中找到了快意。
刚打没几下,连渊一把将宁音尘捞到身后护着,虽然也怕闻人厄,但依然红着眼眶辩护:“好了,不要太过了!”
闻人厄收回戒尺,冷哼一声,留下句罚抄静心经一百遍,迈步走了,风仪轻轻揉了下宁音尘头顶,还有事得跟闻人厄商量,没来得及多说,跟着也出了门,最后卿九阁才慢悠悠喝完茶,路过时从衣袖里拿出一盒药膏,抛给连渊。
不过一会时间,手心就已又红又肿,这类外伤只能用药膏缓解,灵力毫无作用,连渊小心翼翼给他上药,边擦药边吹了吹,比自己受伤还仔细。
其实打完手心除了刚开始那阵火辣辣的痛,之后只要不碰就只是麻,宁音尘以前总借手伤偷懒,而且每次被打了,几位师兄都会特别关照他一段时间,所以他把这个小秘密藏在心里,从没跟人说过。
这次,他却跟连渊师兄坦白了。
连渊听他说完,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照样仔细给他上药,闷闷地回道:“我们那个不知道什么样的武器,打在哪对应的程度是怎样,就是想偏宠你,不是因为你受伤。”
宁音尘酸涩道:“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