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们老大交出来。”
此言落音,大堂内都似静了一瞬,长舌鬼眯了眯眼,扬起谄媚的笑脸:“客人大概不知楼内的规矩。”
宁音尘双手拢袖,洗耳恭听:“此话怎讲?”
长舌鬼道:“通灵冢为消六邪三垢而存在,要想见城主,须得清掉一身孽障才行。”
宁音尘痛快道:“好,带路。”
长舌鬼伸出一只手领着他们往里走,宁音尘余光环顾楼内,十分怪诞荒谬,胖成圆形的贪吃鬼捧着一个比脚盆还大的碗,将手伦得飞起,吃了一盆又一盆,桌子上堆的空碗高得摇摇欲坠,而两只瘦削的小鬼咬着牙又合力抬了碗来。
还有酒鬼卧在肉林酒池,喝得满脸酡红,那酒池里的酒像是永远也喝不完。
更甚者,角落的红软里,一幕幕不堪入目的景象,宁音尘飞快移开视线,又撞见热闹非凡的赌桌上,以人性为局,卖妻卖女,赌得上头时,一只脚踩在赌桌上,手捧金银露出比深渊恶魔还令人森寒的大笑。
看得宁音尘手痒,想拔剑将这乱七八糟的地方劈了。
但他的剑......
“客官,这边。”
一声吆喝,他们来到通灵冢的第二层,无数六合门交错,咕咚咕咚冒泡的油锅里煮着剁成一块块的贪吃鬼,一个胖大厨踩在高脚凳上,不断搅拌,刚看到的那两只小鬼将刚盛好的食物抬走。另一扇六合门后酒鬼惨叫地被架在血槽放空浑身鲜血,而血流向的地方竟是酿酒的酒缸......
每一扇六合门后,都不相同。
长舌鬼咧嘴笑着解释道:“这也是为了众鬼更快认清,目前所执着之事,不过虚妄,如此才好执妄散尽,寻得往生。”
宁音尘:手痒。
穿过一扇扇六合门,已分不清东南西北,越往里走,光亮越暗,长舌鬼取下廊上的红灯笼,走在前面,时不时敲打那些关上的六合门。
宁音尘问道:“为什么有的门是关着的。”
长舌鬼盯着他,森森道:“有些新来的客人不太听话,难免要□□一番。”
说话间隙,又一道惨叫声响彻,那声音听着颇为熟悉,下一刻,距离宁音尘最近的那扇门轰然被撞响,门内的“客人”像是被捂着嘴,唔唔唔地拖走了。
六合门撞响的那瞬间,宁音尘像是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前辈”。
长舌鬼笑道:“客官见笑了。”
小玖紧拽着宁音尘的手,哆哆嗦嗦似乎想说什么,宁音尘拍了拍他安抚,对长舌鬼道:“无妨,带路吧。”
又走了不少路,期间各种叫声不绝,宁音尘目光直直看着前方,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两岸猿声啼不住......
“啾啾啾。”吉如意轻啄了下宁音尘,宁音尘接受到信号,顿住脚,静静看着长舌鬼的背影。
长舌鬼察觉他们没跟上,转身问道:“怎?”
红灯笼透出的光映在长舌鬼脸上,拉长的舌头仿佛在渗血,小玖抖得厉害,几乎将整个缩在宁音尘怀里。
宁音尘微笑道:“到底如何才能消除孽障?”
长舌鬼眸中透着诡异,似有似无瞥了眼小玖:“贪嗔痴恨爱恶欲,选一个执念最深的,玩到尽兴,孽障自可消除。”
“神尊,要不我们还是走吧。”小玖的声音打着颤飘来,吉如意敬业地当起天真烂漫的小鸟,飞到宁音尘头顶卧着不动了。
宁音尘怕他掉下来,忙将头端正,看起来越发不苟言笑,小玖心里正慌得很,就听宁音尘问他:“小玖,你最执着的事是什么?”
小玖垂着头琢磨道:“我没什么好执着的事,硬要说一个的话,就是希望爷爷和阿姐能好好的。”
宁音尘看向长舌鬼,虚心求教:“如此,该选哪个?”
小玖嚎道:“神尊我不要去!”
宁音尘笑了笑:“只是举个例。”
长舌鬼也勾起一笑,只不过那笑就渗人多了,它慢悠悠道:“此乃痴。”
它那个拖长音的“痴”还没说完,砰地一道巨力就砸在后颈,宁音尘抛了抛手里的铁锤,露出与长舌鬼如出一辙的渗人微笑。
小玖:“......”
犯罪分子熟稔地抓起受害者的双脚,拖到阴暗的角落实行下一步犯罪计划。
小玖:“......”
犯罪分子露出诡异的微笑,并伸出魔爪摸完受害者全身,从衣兜里摸出一把钥匙。
宁音尘站起身找了一圈,吉如意扑腾着翅膀叼回一捆麻绳,宁音尘接过并将长舌鬼绑成麻花倒吊梁上,犯罪团伙配合十分默契。
目击证人小玖:“......”
处理完犯罪现场,宁音尘还欣赏了片刻,小鸟飞在空中,口吐人言:“跟着我来。”
“等下。”宁音尘伸手抓住吉如意拔了一根雪白的羽毛,痛得吉如意啾啾直叫,宁音尘笑了下,两指夹着羽毛朝幽深的廊道射去。
几乎同时,整个二楼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宁音尘双手拢袖,道:“走吧。”
小玖忙小跑着追了上去,小声问道:“这是要去哪?”
宁音尘道:“吉祥说他被困在这里过,知道去顶层的路。”
小玖一脸茫然,他一直跟在他们身边,怎么没听到他们对话。
吉如意通过主仆灵契跟宁音尘委委屈屈控诉完扯他毛的事,才接着道:“苏逾此人贪婪无德,跟天府有所来往,而且鬼府异动,我在妖域都被惊动,公孙执竟一点动静也没,这实在太过反常,是以我才怀疑四十一棺之事是天府所为。”
那群天府下的小修士认为是神山,星宗的弟子却说是吉如意,如今吉如意反说是天府,兜兜转转如罗生门般,各执一词,真假难辨。
听吉如意所言,如今玄门的结构并没太大变化,依然是一府拢四宗,四宗罩十八城,十八城下三十二山州的情况,身为整个玄门的顶头,如果此事真跟天府有关,那就不太好办了。
宁音尘传音道:“现在天府的府主是谁?”
“是公孙执。”
宁音尘歪了歪头,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
吉如意能感应到宁音尘现在的神智不是很全,并没让他自己去琢磨,主动提醒道:“就是闻人厄师兄那个私生弟弟。”
宁音尘眼现迷茫,依然想不起来,那种记忆就在面前,却隔着一层膜怎么也触不到的感觉。
吉如意绞尽本就不多的脑汁终于想出个形容:“就是那个每天都脏兮兮的,缩着脖子一副鹌鹑模样,跟在风仪师兄身后的跟屁虫,现在被那些人叫作什么逆盘尊者来着。”
说到一半,吉如意察觉到不对,猛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