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发动,没多久就分了行道。灰鹞的人忙着查他吩咐的指令,短期内应该不会离开洛桑,几个保镖出发去机场,剩余的跟在希瑞尔身边,他还想去看看那个玫瑰园。
希瑞尔闭着眼睛,神情冷肃。是人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好——早上还好些了的,现在又糟糕了。
哈曼大师先前与他说,有三股势力。前两者已经能确定是博朗曼与王室,那么最后一者,结合已知的信息,不用想,必然来自意大利。
它扮演的角色同样也是清道夫,全力抹消所有的痕迹,但它是以何种身份出现的呢?它有什么理由来干涉这个事件?它这样滴水不漏得潜藏于暗处究竟是在防备着谁?
希瑞尔固执得相信母亲与这些都没干系,哪怕在洛桑尼克疗养院中母亲曾与那股势力有未知的接触,希瑞尔都相信直接因素跟母亲没有任何关系,那么三位当事人就只剩下两位……问题也就是在这里,无论从哪方来看,猜测结论都有悖。
父亲的身份特殊,作为一个政客,一位掌权的大贵族,跟境外势力有关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据哈曼兄弟的倾向来看,那势力似乎并不曾为恶,那么它究竟是在帮凶手,还是只出于什么目的要将这事埋葬?而那个女人……其实低调到希瑞尔完全不曾听闻她现今的消息,当然也可能是王室刻意抹消了所有新闻,以她的身份来看,跟三者势力都有关的可能性最大,但为什么同样想象不到她曾与意大利的某个势力有关?
所以希瑞尔得查她。这是唯一活着的人,也是一切的初始与终极——洛桑尼克的主人,都灵所有的大家族,以及玛格丽特·温莎——三条线索,总有一点蛛丝马迹能叫他顺藤摸瓜抓出真相!
清晨的玫瑰园很安静。一眼望去,外面的花地只有几个穿着统一装束的花农在剪摘花枝整理成束,预备着装车运到别处,远处的花房造型别致,不同种类的玫瑰柔软的藤蔓缠绕其上,花开正好,鲜艳娇妍,香气醉人。
希瑞尔站在某个缠绕满玫瑰藤的花屋前,驻留了一会儿。很古朴的屋子,还是红砖砌垒而成,院墙外很多玫瑰都是黑色品种,底色为蓝居多。越过这花屋,就是玫瑰园内区,希瑞尔隐约能见着敏感度极强的金属网状架栏,很高的科技,终端所有的数据都能反馈回顶端模拟成像,连一只小虫子爬过都能显现在数据平台上,也极难跨越。
“弗昂瑟,失败品种。”也即法语中“深”的意思。年长者掐了朵墨蓝的玫瑰,荆条很脆弱,连稀疏的刺都显得柔软,绽放的花卉落手便挺立不在,简直就是种具现化的快速凋谢,“原本该是冰海晕染色,可惜到最后一步基因链断裂……被称为德蒙的暗影玫瑰种类至今都没有培育成功。”
“德蒙?”希瑞尔莫名得觉得这个词很奇怪,“为什么取名魔鬼?”
“是精灵吧。”
……不都一个意思。
老人弯腰,随手拣了个长颈瓶将掐下的玫瑰塞进去——动作看上去很粗鲁,塞花的时候显得却很小心——起身把半合的门拉大,希瑞尔眼前一亮,明明站在户外,竟觉得是里面的阳光铺天盖地涌出来。
眯着眼睛打量,看到整个古朴砖屋的天顶也是半开放式的,因为独特的角度,阳光花纹老旧的玻璃折射出美丽璀璨的晕光,看上去格外明媚却不显得刺眼,屋里除了同样缠着花枝的白色圆桌圆椅外被各色植载填满,却因为格局的布置精妙,并不觉得拥挤。满满的玫瑰,茎枝粗壮笔直的灌木种玫瑰,盘旋缠绕在窗台支架上的藤蔓玫瑰,粉红柔软丛状的单瓣玫瑰,吊在顶上铺陈如茵的小种玫瑰,简直就像进入玫瑰的异界,别有洞天。
希瑞尔的脚步却是顿了顿,不合时宜得闻到一股子咖啡味,然后发现墙角一扇木门,门色与墙面一致,藤蔓抓着把手,一眼很容易略过去。此刻门未完全合上,略开了一条缝,淡淡的咖啡香便是从这门缝中飘出。扭头看向导。
老人面无表情:“隔间是我的卧房……刚才还有一位客人。”
希瑞尔有那么瞬间的迟疑,但还是表示歉意得点了下头。西方世界非常重视私人环境,基本不会在没有主人邀请的情况下进入私人场所。问题是希瑞尔明明清楚这里哪都不对,在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眼前这位老人也与真相有关的情况下,他的教养也不会允许他在主人没有解释.欲望的时候,探索其私密。他习惯谋定而后动,如今没有足够底气,还是不动声色得好。
被引到椅子边坐下,老人粗鲁得抹开玫瑰藤,从嵌进墙中的橱柜中取出套透明水晶的茶具,用开水烫过一遍,抓了个特质的木盒子过来,打开里面是一格一格的,每一个格子里都放置着干花干草一类的东西,倒了水开始调配花茶。
花房的通气做得很好,即使被绽放的玫瑰环绕,也依然透着股清新气息,花香并未馥郁到甜腻。希瑞尔定了神,就开始仔细注视这位老人,意味未明。
他知道他进不去内区,但也能大致想象那里面的模样。正如他所想,这地方是培育暗营玫瑰的基地,那么里面无非是类似劳伦斯所说的“暗骑士”“香晚夜”之类的黑色玫瑰品种。
他原也没想着就此能探查出所有的真相。只是昨晚上睡得太心累,被那些黑色花卉纠缠得像是死过好几回,到现在都觉得有些魔怔,于是临行前再来看看缓一缓情绪,至于能那么轻易把保镖丢在花园口孤身进来,大概……是某种笃定,这地方的主人并不会伤害他。
只要牵扯到这花种,一切就变得很诡异不是么。谜太多的时候,就如打散的线团,已经在大脑中纠结成团,他也只能凭借着那些莫名的直觉步步为营。
想想,对方——那位不知名的主人——已经知晓他的到来,甚至再清楚不过他的来意。就算仍不知晓对方立场如何,但确实是没有表现出对他有什么不利的模样,对方只是将不欲他知晓的一切遮掩起来,以拒绝的姿态请他离开……希瑞尔一直努力摒弃自己的个人的感觉,以理智的态度看待问题,可这时候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这股势力……会不会是站在他这一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