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暗淡下来。
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从漆黑的夜空尽头升起。
月光明晃晃,道观院内没有开灯,竟也没有半分昏暗的感觉。
阮锦尝着那番茄好吃,饭后又拿起一个,专心致志绕着圈啃。
等她吃完,再抬头时,院内便只剩下她和季严烨了。
男人扯了张纸巾给她擦手:“和九哥去后山逛逛吗?那里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完整的月亮。”
阮锦被这个理由给诱惑到了。
急忙站起身来:“看月亮啊?那走吧。”
路程并不算太远,他牵着她只走了十分钟就到了,放眼望去,四处辽阔,而那天空低低的压着,像是半圆形的穹顶,星辰细碎闪烁,大好山河尽在眼底。
阮锦仰起头来,着迷的望着那又大又圆的月亮。
清幽的月光撒下,她禁不住伸手去接,却只接了满捧的银纱。
季严烨没有骗她,这里果然是看月亮最佳的视角,四处都没有遮蔽,而那远处星星点点的城市灯光,更是点缀月光的绝佳配饰。
微风习习,她伸手理顺颊边的短发,转头满心欢喜的望着他:“九哥,你之前也经常来这个地方看月亮吗?”
“嗯,只是心境与现在不同。”
男人点点头,眼眸深邃,正如天上的星辰一般。
他叹息了一声,又说:“从道观到这里的路面很平坦,我操控着轮椅就能过来,经常待一整个晚上,有时候又想,直接从这山崖上翻下去。”
“你…”阮锦的呼吸紧了紧。
“别担心。”他温和的笑笑:“已经过去了,现在和你一起站在这里,我的心情很平静,再没有之前那种焦躁的感觉了。”
“那就好。”阮锦轻轻松了口气。
“金金。”他又忽然开口唤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个道观吗?”
“为什么?”她懵懵的摇头。
随手脱了外套给她披上,男人语气和缓:“因为我想让你了解我的过去。”
他说:“我这人性子别扭,前半生所做的事,也未必都磊落,猖狂过,风光过,颓废过,也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所有的这些事情,光彩的,不光彩的,只要你想了解,我愿意对你全盘托出。”
此时月光明亮,将他的脸颊照得清清楚楚。
男人目光真诚的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异常清晰,毫无保留向她倾诉。
阮锦为此大受感动,急忙说道:“我也是这样的,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将我所有的经历讲给你…只是我的生活比较简单,可能没那么精彩。”
“没关系。”季严烨笑着拍拍她的脑袋:“那今天就先由我说。”
“那你要从哪里说起啊?”阮锦眨眨眼,小声问。
他都三十了,过往的经历肯定有好多。
要都讲完的话,那估计得三天三夜?再说…她都有点儿困了。
小姑娘脸上的敷衍藏也藏不住。
季严烨伸手捏捏她的颊肉:“九哥在跟你说正经事儿呢,清醒点儿。”
他手指上都是薄茧,阮锦觉得痒痒,急忙向后仰了仰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啊!”
男人轻笑了一声,语气严肃了些:“从我遇见你的前三个月说起,那时候我已经住在了这道观里,打消了坠崖的念头,又想和师弟一样出家,我太痛苦了,为了活下去,只能给自己寻找生路。”
阮锦却想不到,他原来真的动过这个念头。
愣愣的‘啊’了一声。
季严烨接着说了下去:“后来父亲那边传来消息,说给我找了个八字相合的姑娘联姻,至净又测出我命中有尘缘未了,我才重新回了季宅,和至净约定了三个月的期限———就用我们师父留下来的那串混元流珠作为信物。”
“是这串吗?”阮锦举起胳膊。
“嗯。”他点点头,摸摸她的头发:“所以我之前和你领证结婚,是为了了却尘缘,三个月期限一到,我会假死,让‘季严烨’这个人从世间消失,再回到道观隐世出家。”
这些不为人知的往事,他从没向任何人提起过。
如今却心甘情愿向她倾诉,甚至不惜暴露自己脆弱的那一面。
“当然,我会给你留下一笔遗产,这一切都是提前计划好的,但自从和你见了面,这计划就一变再变。”
“既然你把这串珠子送给了我,就不许反悔。”
阮锦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下意识捂住手腕。
“已经是你的了,我不会反悔。”季严烨笑了笑:“我很少走回头路,只因为你走了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就这么凝视着她,他语调缓慢,字字清晰:“事业,金钱,权势,这些我通通都得到了,也通通都看淡了,在这俗世上,牵挂的就只剩一个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此后你都是我唯一的信仰———我所赚得钱财,在季家取得的地位,都是为了给你最好的生活。”
“我知道这份爱有些沉重,但你必须要受着,因为是你最先招惹我的。”
“我什么时候…”阮锦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招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