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谋拍她后背,哄着说:“看你自己了。不过呢。”
他话锋一转:“如果你真要来的话,我就把现在的这间公寓退掉,我们去你学校附近租一处公寓。两室一厅,其中一个房间当作书房。每个周末我们开车去超市买食物,回来把冰箱填满。有些食物我现在不敢买,怕浪费,你来的话我们就可以试一试。我们还要买一张舒服的沙发,周日的晚上可以一起看一场电影。不愿意做饭时就去餐馆吃,或是在家烤一张披萨……放假时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徒步,住森林小屋,透过窗户看星星……你觉得怎么样?”
施念从他怀里出来,皱着眉头:“还不是我的学校呢。”
郁谋笑着看她:“一定会是的。鼓励鼓励你。”
施念好奇问:“你现在住的地方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退掉。”
郁谋给她讲自己住的地方,没讲几句,施念打断他:“你还是不要给我形容了。我怕我有了记忆以后,万一去不了,想你的时候画面感更强,想你坐在哪里,睡在哪里,窗户外面有什么……太难过了。”
她又嘟囔说:“之前你在北京时,我不去北京找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很怕去看了你的学校,学校周边有什么,你的寝室楼长什么样,食堂有什么吃的……所有这些画面都只会让我想你时更具体。”
郁谋摸摸她的头发:“我知道。所以我就来了啊。我不怕这些。”
“你为什么可以不怕呢?”
“原因和你一样,结果却不尽相同。我知道你在哪里住,在哪里上课,在哪里吃饭,就会放心很多。在我脑海里你不是一个抽象的外形了,而是在一个城市里活动的人。我就知道,哦,这个时候念念应该在这里上课,那个时候念念会在这里吃面条……诸如此类的想象会让我的一颗心落到实处,知道你也在好好生活。”
女孩听着听着,重新回到他的怀里,紧紧抱住。而后呜呜地哭起来,边哭还要边抱怨:“你好烦啊。”
*
2013 年五月,施念通过了系里交换项目的笔试,以第一名的成绩收到了系里的面试通知。
面试团的四位老师,其中两位是 usc 派来的教授。面试的主要目的是考察学生的英语水平、专业课知识、以及未来的导师意向。
食堂里,施念将这个消息告诉小丁。
小丁说:“说是这么说,但我感觉这个面试就是走个过场。只要你英语别太烂,雅思成绩能体现你真实的口语水平,然后就没什么大问题。”
施念道:“你为什么这么想?我还是很紧张的。我怕他们问的问题我答不上来,太丢人了。”
小丁看了看周围,此时不是饭点高峰,她们桌边上没有人。她还是小声说:“你们笔试分出了以后,颜谌又来找过我。他说他基本没戏了,笔试分比你差的太多。就算面试好,也是第一第二名之争,和他没关系。”
施念撇嘴:“他那是在迷惑你。他这次笔试分第三,没有差太多。”
“我又不傻。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啊,又不会全信他。”
“噢。那他找你干什么?”
“他问我,你想找哪个方向的导师。感觉他认为你拿到这个名额已经板上钉钉了,都开始问选方向的事情了。”
施念看她:“那你怎么说?”
“我说我不知道。让他有什么问题直接来问你,问我干什么,有病。”
“做得好!”
“不过他说哦,说导员和他说,这次来的两个教授都是未来有意向招人进组的。其中一个是游戏开发方向的。我记得你说你想以后搞这个。所以告诉你这件事,你听听就好,也不能全信他的。听一半信一半吧!”
施念皱眉头:“导员还可以和学生透露这种信息吗?就算是闲聊也不可以吧。”
“谁知道呢。有点不公平,是吧。其实早该习惯的。你记不记得咱们之前有门考试,和助教关系好的都提前拿到了样卷。拿到样卷的人后来都考了 90 多分。信息不对称的事情太多了。最后教授也没说什么,还说我们不去找助教,是不是没有好好上习题课。也很不公平啊。”
“是啊。” 施念戳着面条,心里慌慌的:“怎么可以这样呢!”
*
面试时间很短,一个学生十五分钟,在系里的中会议室。
施念第一次穿正装,坐下来后白衬衫鼓起来,她按了按平。抬头时看见四位教授在冲她笑。
本以为四位老师要轮番上阵刁难她,问她一些专业难题。实际上老师们都很和蔼,拿着她的成绩单,问了问她分数不高的几门课都是因为什么原因。然后又就专业问题问了几个基础的。她都答上来了。
第一次和外国人交流,施念听力会觉得有点吃力,这和雅思的那种听力还不太一样。她只好抓关键词,即使一句话没有完全听懂,也大概能猜出对方要问什么。
桌子上面的她一直保持微笑,桌子下面的手指一直在抖啊抖。她用另一只手按住,结果另一只手也在抖,她自己都哭笑不得。
说话也是,可能因为紧张的缘故,有点气短,说完一长串她深吸气。对面教授微笑地指指旁边的矿泉水瓶,示意她喝点水。
后来问到未来研究计划。闲聊的氛围中,其中一个教授自我介绍,说他是游戏开发方向的,另一个教授是智能机器人方向的。施念心里一颤,颜谌竟然没有说谎。于是她多说了几句自己对游戏方向的兴趣,还有自己在本科期间读过的相关文章。以防万一,她后找补了几句,说其他方向也同样有学习热情。
面试结束后,施念推开门去叫下一个同学。
从会议室出来,到回寝室这段路她甚至觉得有点恍惚。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想到郁谋说的有关未来。她脑海里出现的画面,是周日的晚上,两人窝在沙发里看一部电影,厨房的烤箱里传来披萨的香味。随后她又赶紧制止自己的想法,最终没确定前,你不可以想这些哦。
五月的杭州此时下着绵绵细雨。春天的雨还是有些冷的,她把脱掉的西服外套穿上,缓缓地走在路上,嘴角上扬。
她很想在细雨中大声呼喊一声,也不怕被骑自行车路过的同学当成神经病。心里那口气仿佛憋了好久好久,怕过,焦虑过,心酸过,担忧过……每个晚上偷偷擦掉的眼泪也变得值得纪念。
最终结果出来前她不想给自己下任何结论,但不管怎么说,不论是成还是不成,这件事到她这里,所有所能靠自己的已经到此为止了。她没有丝毫的后悔,自己已经做了全部自己所能做的。总的来说她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好几次她回答完问题甚至看到本系的教授在冲她点头,这应当是个好兆头。接下来就是等系里结果。交换生一半的钱是系里出,系里要聚在一起讨论下。说最晚下周出结果。最早没说。
郁谋在微信里问她:面试怎么样?
施念决定如实说:聊的挺顺利的,至少专业问题都回答上来了。不过我的口语不行,中间说着说着蹦出一个“这个”,我们系的教授听到后边记录边笑。
郁谋:这个不用担心,不是严重的问题。
施念敲了一长串话,而后又一字字删掉。
最终发过去一个坚定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