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在一旁打趣:“嗓子是不错,可比不过你,你也来唱一支呗?”
“不了不了。”林莹莹连连摆手。
“就唱一支嘛,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咿咿呀呀唱个不停。”翠玉继续笑嘻嘻地怂恿。
林莹莹望向尤玉玑,尤玉玑轻轻点头。林莹莹这才清了清嗓子,斜倚雕花小窗,清唱了一支歌谣。不是什么有名的歌,词曲都简单。她本来就声音好听,唱起小曲来,嗓音更加特别。轻柔婉转中,还带着一丝空灵。
画舫里的主主仆仆都望着她,放下手中事情,沉浸在她的歌声里。
——除了司阙。
他没与其他人坐在一起,坐在最里面,和别人隔着一道镂纹繁多的木屏风。这扇飘着檀香的木屏风将画舫里一分为二。镂纹繁多,倒不能遮了视线,两侧互相看得见。
他坐在木屏风里侧,慢悠悠地独自品一壶西湖龙井。
荡漾的画舫里,美好的月色,理应品酒。可他已改了嗜好,当起斯文的品茶人。
画舫两侧一扇扇窗户开着,林莹莹的歌声传出去,飘在水面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外面的喧嚣似乎也安静了些。
“我唱完啦!”林莹莹甜甜地笑。
“我就说莹莹唱的比刚刚那人好听!”翠玉一脸骄傲,好像唱歌的人是她一样。
林莹莹并不自谦反驳,只是弯着眼睛甜甜地笑。
窗外忽然响起一道男子的声音——
“这歌声实在动听,比涟水还要温柔。不知小生可否有缘一见?”
尤玉玑意外地抬眸,她从对面的窗户只能看见一个青衫男子立在一只船的船头,人被遮了大半,看不清模样。只能看见他穿了一件青色的长衫,腰间坠着一把折扇和一块古隶的玉佩。
林莹莹愣了一下,骂一句“哪来的书呆子”,然后“啪”的一声,将她身边的窗户关上。
画舫两侧小窗一个挨着一个,这一扇窗户关上,旁的窗户却仍开着。书生从开着的窗户望进画舫那抹粉色的身影,在林莹莹的妇人髻上多停留了一眼。他作揖,再歉声道一句:“小生唐突。”
不多时,撑船的长杆入水,带起一阵阵水声。书生所在的小船向前面划去了。
林莹莹见多了这种人,并不当回事。转眼将人抛之脑后,她笑嘻嘻地说:“咱们来玩樗蒲吧!”
“好哇!”翠玉附和。
翠玉又邀尤玉玑:“姐姐也来一起玩,咱们四个一起!”
尤玉玑蹙了下眉,才说:“我不会这个。”
翠玉脸上的笑立刻一僵。是了,这种玩意儿,夫人应该不会。
不过尤玉玑紧接着含笑道:“你们来教我。”
“好呀好呀!”林莹莹拍手,“姐姐聪明,一学就会。”
林莹莹只是随口哄人的,却不想尤玉玑听了她们的讲解,的确立刻就会了,连赢了好几把。
司阙慵懒地坐在木屏后,目光落在尤玉玑身上。
看着她蹙眉研究手里的投子,后来学会了怎么玩,赢了钱,她也会开怀地笑。
有时候,司阙看不懂尤玉玑,时常觉得她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对她最初的印象,是一个过分漂亮的草原姑娘,眼尾有钩子,穿骑装时腿特别长。她会围着篝火起舞,也会不服气地和草原男子赛马。那年大宴,她的《薰娥引》名扬天下。可是司阙却觉得她跳得最好看的一支舞,是那年她在篝火旁开心地即兴跳舞。足链上银铃悦耳,她的笑声更悦耳。那一年,她好像只十五六岁?
后来在晋南王府真正地接触,他才知她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那日她来找他,要一个孩子。
她还是那样大胆。昔日草原狩猎时的胆魄还在。
她很绝情,说不在意陈安之,竟真的连一个细微的心情、一个眼神都吝啬。绝情得好像没有喜怒的石头心。
她又那样容易心软。他只要扮扮可怜,她就会心软退步,好骗得很。
看,多矛盾。
司阙看不懂尤玉玑的矛盾,觉得她是一个谜。
一个勾人不断靠近的谜,让他不由自主将越来越多的心思放在她身上,来探谜底。
枕絮走进画舫里头,给司阙重新添了一壶茶水。她步履款款地走出去,一到船头见了抱荷,立刻愁眉苦脸。
“夫人和几个小妾玩樗蒲呢!阙公主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里面,深情地望着夫人!”
抱荷叹息:“可惜了,夫人出来玩必然将几个小妾都带上。独处!独处!咱们得想法子让夫人和阙公主独处!”
两个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一通。
两个人想好说辞,进了船舱,才发现尤玉玑已经没有在玩樗蒲,她绕过木屏,到了里侧,正坐在司阙身边。
隔着木屏,枕絮和抱荷看见两个人紧挨而坐。她们俩对视一眼,欣慰地笑了。
抱荷笑着开口:“夫人和几位姨娘别只在画舫里瞧风景,出去转转呀。外面好热闹哩!”
尤玉玑转眸望过来,吩咐:“你们几个想出去走走就去吧。枕絮,你让卓文将侍卫安排好。”
“姐姐不去吗?”春杏小声问。
“我过会儿再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