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在珍馐楼门口,居高临下地蹙眉望向陈安之,沉默了一息才无奈开口:“这里是闹市,世子再如何爱马,也不该将未驯服的马带到这里。”
尤玉玑以为陈安之许是要发脾气,却不想他虽然脸色难看,却一句话没说。尤玉玑将马背上跳下来,孙广亮的小厮赶忙忍着惧意过来牵马。
“姐姐,你有没有事呀?”林莹莹小跑过来。
翠玉也说:“姐姐真厉害,没想到有这本事!”
尤玉玑眉眼间挂着浅笑没说什么,她没立刻往前走,而是奇怪地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腿,才神色如常往前走去。
司阙一直坐在角落没出去看热闹,从开着的十二扇吉祥云纹红木门望向尤玉玑。他望一眼尤玉玑的裙子,端起面前的酒盏,将一盏女儿红一饮而尽。
不同于旁人担忧尤玉玑能不能将发癫的马降服,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尤玉玑做得到。他又不是没见过她以前是如何训马,比这匹枣红马性子再野的马也温顺于她。甚至她以前最常骑的那匹黑马,就性子野得很,除了她,别人谁也不能坐在背上。
“呀,姐姐你的手受伤啦!”林莹莹惊呼了一声。
司阙抬抬眼,望过去。
“被马缰勒到了,没什么。”尤玉玑笑笑,眉眼间笑意不减,没太当回事。不过见她的手伤了,一行人身上也没带伤药,即使晚膳还没用完,也不再待,立刻打道回府。
围观人群的目光仍凝在尤玉玑的身上,直到尤玉玑一行人登上离去的马车后,人群仍旧议论不止。有人赞扬她的马术,更有人称赞她的容貌,不多时,人们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陈安之脸色难看地听着旁人如何议论尤玉玑。
同行的几位公子哥儿也在向他赞扬尤玉玑的马术和美貌,可陈安之心里没有半分喜悦。
作为热闹良驹的人,对于马术卓绝的人向来崇拜。
作为一个男人,他不得不承认尤玉玑在马背上云鬓倾洒的模样,让他心动更意动,甚至生出占有的意思。
可是这个人是他的夫人。
他的夫人应当端庄得体,不是这般抛头露面让别的男子意淫才是!
错综复杂的情绪在他心里盘旋,五味杂陈。
被这匹马弄乱的热闹街市重新恢复寻常,只是人们仍旧在谈论着。没有人会知道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里,当今陛下也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陈帝感慨:“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草原上的女子不仅能歌善舞,骑驭之技甚至也优于中原男儿。”
平淮王仔细揣摩父皇的意思,一直拿不准,便附和:“父皇说得对,的确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咱们陈地人亦有擅长之事,是草原人不能比拟的。”
陈帝皱眉,不悦道:“陈地这样的称呼以后勿要再用,更不能自傲。能取长补短更好地融合,才能成为繁荣的大国。”
“是!”平淮王赶忙说。
陈帝叹了口气。他一方面因为自己年纪越来越大,而仍有三国未收并而寝食难安。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成了那只能开国不能守疆的帝王。
几个儿子中,立嫡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他不仅是个父亲,更是个帝王,不免想的更多些,盼着子承父业,将这大帝国之志发扬光大。他对太子是有些不满意的,因为几个儿子中属太子性子最软,身体也不太好。
原本他很看好曾经随他征战沙场的晋南王,可偏偏晋南王如今成了最无心政事的一个。
陈帝望向珍馐楼门口的陈安之,不悦地皱眉。晋南王不仅性子大变,儿子养的也不好。他沉了脸,吩咐:“德顺,让晋南王进宫一趟。”
陈琪一直安静坐在那里,目光落在车窗外。
他又一次见到了尤玉玑骑马时的样子,初见的情景不仅再现,又被重重描了一笔。那些埋在心底的痴迷向往从未离去,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
此时此刻,这几日拿不定主意的他忽然就下了决心。
·
暮色四合时,尤玉玑一行人的马车回到了晋南王府。
林莹莹嘴甜地连说要请个大夫给尤玉玑看手上的伤,被尤玉玑推拒了。
“只是些皮外伤,回去擦些药就好了。”尤玉玑柔声。
几个妾室也不跟去昙香映月打扰,各回了各的住处。
抱荷小跑着去柜子里翻了外伤药,然后疾步朝尤玉玑小跑着过来。她刚走到尤玉玑身边,手中的伤药被司阙拿走。
“去端温水。”司阙道。
抱荷点点头,赶忙往外跑。
尤玉玑含笑望向司阙,道:“今日在外面闲逛那么久,你也先回去休……”
尤玉玑话还没说完,因为被司阙打横抱起,怔在那里,后半句话忘了说。她愣愣望着司阙,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姐姐不要再走路了,会磨到腿上的伤。”司阙抱着尤玉玑走进里间,轻轻将她放在美人榻上。他没立刻直起身,双手撑在尤玉玑腰侧,低声道:“我好心疼的。”
尤玉玑意外地望着他,惊讶他居然知晓她腿上有伤。
她穿着柔软的裙子,而不是骑装,用力去控制那匹野马时,将她腿侧磨破了。
司阙垂眸,将尤玉玑腿上的裙子向上推掀,果然见她雪色的里裤被血染红了一块。司阙皱眉,明显没想到会伤的这样重。
“没什么的。”尤玉玑推了推裙子,去遮腿根侧的伤。
她还欲再推,手已经被司阙握住。
司阙拉着尤玉玑纤细的手指,将她的手摊开,看她手心的伤。他不由低下头,吹了吹。
凉凉的感觉拂在手心的伤口上,尤玉玑望向司阙,刚想说话,听见外面抱荷小跑的脚步声,她不由抿了唇,将原本想说的话暂时咽了下去。
抱荷很快端了一盆温声进来,放在美人榻上的小木几上。她说:“公主,上药这样的事情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