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了这一天,女儿香门外聚了不少人,林满仓和叶娘都有些懵。在林村长的提醒下,只好硬着头皮去招待大家。
可是他们两个……
林满仓本来就不是个会来事的,叶娘虽然骂人不带怵的,却也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阵仗。
他们都不是擅长做逢迎之事的,如今被赶鸭子上架,觉得哪,哪,哪儿都不得劲,紧张得不知所措。
苏槿时到的时候,见着场面僵硬,还以为是村里的人得到了消息,来这里捣乱,招呼了远远看着的大壮等人过来,遥遥唤了一声:“满仓叔,叶婶娘!”
叶娘如同见着救命稻草一般朝苏槿时那里挤过去。
虽然说她才是酿酒的人,可是大家围着在林满仓,满口的恭喜与赞扬,反倒把她给挤了出来。
她一个人的声音,肯定盖不住这么多人的声音,便是林满仓越过人群寻她,也被踮着脚的人挡住了视线。
苏槿时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看到叶娘险些被挤得摔倒,扶住她,“这么多人,我怕是来得不是时候。”
“正是时候。你点子多,快帮我想想办法,这要怎么办才好?”突然间来了这么多人,她什么准备也没做,偏偏她还感觉不到一点喜悦,看着黑压压的人后脑,仿佛看见的是田地里的蝗虫。
苏槿时看到她窘迫的样子,不忍住,笑了一声。
叶娘一巴掌拍在她胳膊上,脆响却没什么力道,“有你这么笑话婶娘的吗?婶娘可不似你去京城见过大世面的,多几个人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故意摆出一副凶脸,“你就看着办吧,要是婶娘真一口气过不来,女儿香就要绝了。”
“若是那样,满仓叔必是见不得女儿香了,我便贱价收过来,好好地珍藏余下的,慢慢卖,物以稀为贵。但是满仓叔怕是得不着好处了。叶婶娘若是心疼,必要活得长久些才成。”
叶娘愕然地张了张嘴,面上的神色随着她的话变换,看着苏槿时把远远站着不敢靠近的大壮等人叫过来,噗嗤笑出声。
听着嘴利,到底是个心软的。
闹腾着要林满仓苟富贵勿相忘的人忽地听到几声急促的铜锣音,还以为是村子里出了什么事,四下张望。面上依旧停着笑,眼中却露出一点慌张。
看清院墙上站着的人时,都又放松下来。
大壮站在墙上,腿肚子发颤。
六子站在梯子上,藏着头,提醒他,“哥,你说话呀!”
大壮斜眼看他,也知要说话,可刚才背得烂熟的话,在众人的视线下不知所踪,可怜巴巴地瞅着苏槿时。
苏槿时暗自叹了一声,和六子换了位置,“说最简单的,吉时将过,请主人家挂招旗!”
待得大壮故意粗着的嗓音落下,叶娘便叉着腰,举着旗,扬声笑道:“夫郎被人围着不得空,吉时马上就要过了,我便代劳了。”
林满仓见着叶娘无事,放下心来,刚欲答应,便听得林村长道:“儿郎的事,怎么能让妇人代劳?”
立马让众人让道,让歪了发的林满仓能走到叶娘面前接过招旗。
叶娘眼里藏着一点落寞,自以为无人注意,其实被苏槿时放到了心里。
其实挂招旗这样的事,在她心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就是用竹竿把会招旗挑起固定住罢了。可对于叶娘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
先前还听二人讨论,这招旗要让叶娘来挂。
她还记得叶娘当时说着“不像样”却难得地露出一点娇态。
也正是因此,他们不打算张扬。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这样的阵仗,对于苏槿时来说,不足挂齿。可是叶娘眼里的那点落寞,让她原本就淡的嫁人心思更淡了。
可她知道村里人对他们一家的偏见,自然不好再待在这里坏了这里的热闹,简单地教了大壮等人怎么待客,见他们做得虽然不及县城里的跑堂伙计,却也是有模有样的,便放下心来。
她乐得见着女儿香的名声打出去,却不知道那些留在女儿香的乡亲听到一坛酒的价格后瞠目结舌,转瞬变脸。
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意。
在她看来,这么香的酒,原本就该飘得更远些。
把酒都运入陈府,苏槿时手里的第一批豆腐也成了形,得了翁婆婆的肯定,她放心地把这批豆腐分了出去。
叶娘和林满仓诧异了一番,没有多问,午饭里多了一道菜,吃后都默了默。
林满仓道:“瘦死的骆驼和死马一样,都是死了。”
苏槿时没有见到季仲,听到屠猎户说他马要参加院试了,忙得许多日都没出门了,这才知道,他真是个读书人。
随后一想,便明白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便是农家也以耕读为荣,指着家里出个考取功名的人,改换门庭,更别说季仲的父亲原本就一个底层小官了。
说来,她是对改换门庭体会得最深的人了。
将谢礼都交给会屠猎户转送,那玉佩却不好假人之手来还。
情绪低落了半日,转天便又提着豆腐准备入城。
苏轩原本还想等着她觉得经商不易,打退堂鼓,却见她热情不减,成日里忙得不见人影,又要去县城里抛头露面,又心疼又急,嘴角都起了泡。
“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不如你在家教养他们几个,为父不才,替人抄书还是能赚几个钱来养家糊口的。”
多少寒门学子不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吗?他不过是再走一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