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全连忙端来一把椅子,褚沂川规规矩矩坐下。
皇帝道:“这些年里,你吃了不少苦。是朕和先皇疏忽,事到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补偿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褚沂川就急急忙忙道:“皇兄已经给了很多,臣弟已经十分感谢了。”
褚越和一顿:“朕还什么也没有说。”
褚沂川脊背挺直,垂下眼眸,小声说:“之前就给的很多了。”
褚越和顿了顿,看向梁全。大太监适时上前一步道:“是皇后娘娘,小王爷在宫中的一切,都是皇后娘娘亲自打点的。”
“皇嫂对臣弟很好。福公公说长嫂如母,母妃虽然早早去了,可皇嫂对臣弟如母亲一般关怀备至,这些日子,便是臣弟有生以来过的最高兴的一段日子了。”褚沂川抚着衣角的褶皱,脸上也露出几分明显的喜悦。
他长高了,连福公公都没察觉,皇嫂就先发现,让人给他做了许多新衣裳。他今日来见皇帝穿的这身,前几日皇嫂见到的时候,亲口夸过他穿着又精神又好看。
褚越和微哂,道:“她这事做的还算像样。”
褚沂川竖耳等了等,没听到他夸更多,抿了抿唇,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你是朕的弟弟,本是该锦衣玉食长大,这些年里吃了不少苦头,到底是亏欠了你。”褚越和将折子递给梁全,道:“从前的事,朕无力回天,只能尽可能补偿你。你还想要什么,大可以都提出来。”
大太监恭恭敬敬接过,展开念了出来。
皇帝出手十分大方,赏赐的单子长长一条。褚沂川起先还耐心听着,后面却越来越急,等大太监好不容易念完,他便立刻迫不及待地张口。
“我在京中有了府邸,那以后是不是就不能住在宫里了?”
梁全笑道:“小王爷若是想皇上了,随时都能进宫来。”
但褚沂川知道的。
出了宫,他再想进宫就很难了,往后再见到皇嫂的机会更是屈指可数。
到底是年纪尚轻,他心中着急,面上也难免露出几分。
“臣弟听说,外人想要进宫,都得先在宫外求见,等皇兄答应了,才方可进宫来。臣弟就只有您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若是皇兄不肯见我,是不是我再也不能进宫了?”他慌张道:“我还听说,未成年的皇子都要住在皇宫里,我还未及冠,皇兄能否等我成年后再将我赶出去?”
褚越和笑道:“你是朕的弟弟,怎么能算作外人。”
他招招手,大太监送上一块腰牌。有了腰牌就可随意进出宫庭,褚沂川这才长舒一口气,谢过皇恩之后,小心收进怀里。
他又与皇帝说了几句家常,才以政务繁忙不敢多打扰的借口离开。
皇帝虽是赐下府邸,但内务府休整宅子却还要一些时候,在那之前,他还能一直住在宫中。
一出御书房,他立刻带着那些金银赏赐直奔储凤宫。
方得来的赏赐,才在手中过了一遍,就全都呈到了沈玉鸾的面前。沈玉鸾一开箱子,险些被珠光宝气晃花了眼。
褚沂川兴高采烈地道:“都给皇嫂!”
沈玉鸾瞠目结舌:“给我做什么?”
“是皇嫂说的,我若是想要道谢,就只送金银财宝。”他心中欢喜,眼眸也愈发明亮:“这些是皇兄赏赐我的,倒也算是我挣来的,如今我就全都送给皇嫂,皇嫂可否高兴?”
沈玉鸾:“……”
她定了定神,用了好大的毅力才移开目光。
皇帝出手大方,要将前面十几年的亏欠全都补回来,箱笼摆了满地,连让人放脚的地方都没有。沈玉鸾喜好这些俗物,可她活了两辈子,也没见过这副要送出全部身家的阔绰架势。
要不是她还有几分道德底线,差点就要被这些金银砸得头晕眼花点下头。
“我不能要。”
褚沂川的喜悦一滞,他眨了眨眼,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下来。他长得都比沈玉鸾高了,这会儿垂下脑袋,又像是蹭在脚边想要人摸脑袋的大犬。
“这是皇上给你的赏赐,为的是你先前受过的苦,为的是余家上下蒙受的冤屈。”她若是这些都拿,得良心不安到下辈子。“我要的是你靠学识、体魄,凭着智慧与双手挣来的银子,不是靠你吃苦。”
褚沂川想了想:“那我去给皇上办差,挣来的俸禄微薄,也许一辈子都攒不够那么多。”
“那就要看你了。”沈玉鸾指尖拂过箱笼里的宝珠,珠光熠熠,她又将箱笼合上,回头笑看一眼:“你最近这般用功,若只有那点能力,倒是让福公公白在我面前夸那么多了。”
褚沂川当即不再说什么。
他岂能让皇嫂小瞧了自己,心中暗想一定要回去再多多用功,不让福公公的夸奖白费,下回还要让皇嫂也夸夸他。
只是可惜……他的目光扫过地上这些金银。
皇嫂不要,他就只能带回去堆在库房里,日后也没有用得上的机会了。
沈玉鸾的目光也不动声色、恋恋不舍地扫过那些箱笼。
唉……唉!
真多啊
第15章
褚越和对新弟弟颇为上心,好像是要将先前十多年的空缺都补回来,时不时打发身边的大太监去关照。他的弟弟亦是每日晨起便先来请安,恭顺知礼,进退有度,并不会惹人厌烦。
他平日里政务繁忙,并无多少与褚沂川见面的机会,只让底下人将他每日的近况汇报上来。宫中到处都是他的眼线,事无巨细,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褚沂川的一举一动很快摆在他的案上。
他恢复自由身,又有腰牌能够在皇宫自有出入,褚沂川出宫许多回。他去余家旧址祭拜先人,又去看自己未来的府邸,做的最多的,还是与一个管事商量在京中开铺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