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不该叫你的。”楚千黎缩在窗帘里,闷声道,“不应该叫星星的。”
如果她踩空时没有叫谈暮星,或许就只有她摔下山崖,不会将他也拖下去。谈暮星当时走在前面,他是听到声音以后,下意识地返身回来。
谈暮星:“为什么不该叫我?”
“这样不好。”
“但我觉得这样很好。”
“一点都不好。”楚千黎看一眼他打石膏的左臂,小声道,“……还不如我受伤。”
她本来就时日无多,不应该拖累其他人。
他们原来总生活在都市,以至于遗忘诸多细节。谈暮星其实没理由吃苦,他的出生决定一辈子平安顺遂,即便没有任何成就,也足以让旁人钦羡。
但她不一样,她没有未来。
有未来的人不该为没未来的人赔上一切,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
谈暮星闻言,摇头道:“你会向我求助,我才真放心了。”
楚千黎不解:“放心什么?”
“因为我以前偶尔不确定你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跟着会不会让你困扰。”谈暮星道,“虽然你从来没有抱怨过,但或许你不想被人知道?”
楚千黎一愣。
谈暮星语调温和,回忆道:“我小时候跟爷爷奶奶住的时候,院子里经常会碰到一只野猫,它每天都过来吃东西,简直把院子当自己家,所有人都觉得它不会走,但后来过几年,它年纪大了,有天就消失,谁也找不到。”
“他们说猫到一定时候怕其他人伤心,就会主动选择离家出走,大人也是这么安慰我的。但我后来上网查过,有人说猫的本性就是虚弱时会藏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因为它们的防备心和自尊心很强,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弱小,连熟悉的人都不行。”
楚千黎离开村里时,王萍等人不知真相;楚千黎离开家里时,贺时琛等人不知真相。
谈暮星甚至觉得,她精准地规划好一切,或许某天也跟自己不告而别。
他不知道猫是害怕人伤心才离开,还是打心底认为此事跟人无关,但要是前者的话,他觉得人伤心也无所谓,起码别让它独自面对。
“你在村里希望我忘记这事,我就总觉得你哪天要消失,不然不会提前做准备。”谈暮星笑道,“但你遇到危险会喊我,我才终于放心了,确定自己没给你添麻烦,也确信你想要坚持下去。”
她只是想努力活下去,求助他又有什么错?
“你已经非常努力了,所以叫我也没关系,我觉得这样很好。”
楚千黎颤声:“……可你受伤了。”
“嗯,但伤口总会愈合。”
“那以后要遇到更多麻烦……”
“早晚都会解决的。”
倒吊人遭受捆绑,悬空倒吊起来,世界在他眼中颠倒,但他并不感觉困扰。他以新角度平和地观察世界,准备前往生命中的新方向。
楚千黎被他的情绪感染,她忽然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低下头来不看他,用窗帘紧紧地裹住自己,只在帘幕中露出小小头顶。
片刻后,她喊道:“星星。”
“嗯。”
“星星星星……”
“我在这里。”谈暮星轻声应道。
两人一喊一答,重复数次以后,连空气都轻松起来,像是迎来前所未有的畅快。
楚千黎终于从窗帘中探头出来,她在戈壁上工作时沉默寡言,现在总算是恢复常态,又像在校被作业压垮时一样,可怜兮兮地抱怨起来:“星星,我被安全绳勒得好疼,那个东西掉到最低,我差点把胃吐出来,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
楚千黎当时一声不吭,如今跟谈暮星重逢,立马开始大倒苦水。
“我还莫名其妙平地栽下去,差点就变成命案现场。”她神色委屈,还将裤腿拉到膝盖以上,露出擦伤后结成的暗痂,诉说一路上的艰难困苦。
谈暮星没想到她膝盖也有伤,他看完只觉触目惊心,忙道:“那么严重吗!?”
他以为只有手臂,没料到还有别的。
两人就是稍微分开一阵,她搞得自己浑身是伤。
楚千黎悲戚地呜咽:“就是事事都不顺,不该在那段时间出门,但不去又不行,胳膊伤得更深……”
楚千黎现在宛若幼童,那感觉就是被纸拉出血口子都要大呼小叫,火急火燎地奔向大人们哭诉自己的凄惨,生怕路上稍一耽误,伤口就不治而愈,失去找人寻求安慰的机会。
谈暮星听闻她在戈壁上遭遇,他关切地嘘寒问暖,连连好言劝哄,安抚受苦的人。
正值此时,俞仡过来探望同伴,他不经意间听见两句,难以置信道:“楚千黎,你居然朝骨折的人哭惨,多少有点离谱吧?”
俞仡站在门口就听到楚千黎嘤嘤卖惨,谈暮星可是重伤骨折,她最多就是磕到碰到,相较而言明显谈暮星更惨,她怎么开得了口!?
谈暮星明明还打着石膏,他现在却表情严肃,认真地替她辩解:“但她就是伤得很重。”
楚千黎如今有人撑腰,她瞬间底气十足,哀声道:“你不懂我!”
俞仡面对二人,他无力地吐槽:“我是不懂你们,你们是不懂医学。”
他着实不明白当今高中生对伤势的理解,到底谁该哭惨,是不是搞错了?
三人或多或少都有伤,其中谈暮星最为严重,好在工作顺利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