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太子便领着一队人马赶往象郡,入秋之后,天气微凉,宋意欢站在城墙上目送他远去后,才缓缓走下来。
小厮从扶桑府赶来,在宋意欢面前躬身低首道:“太子妃娘娘,宋家二爷找着了,此刻正被魏率卫安置在府内。”
宋意欢双眸一喜,忙乘上马车回府,如此说来二叔一切平安,他在岭南多年,奇门邪术定是见过不少,这回正好问问二皇子体内蛊的事。
回到扶桑府的厅堂,宋初靖正在座上喝茶,年近四十,相貌依旧俊朗,只是在岭南的生活让他显得有些肤色黑糙。
宋初靖见到宋意欢入门来,神色惊异,起身恭敬地朝她行礼,谁曾想多年不见的侄女,竟是太子妃。
他常年身处岭南,鲜少回去,近年来岭南较乱,便与宋家没能联系得上,所以宋意欢与太子成亲之事,他尚不清楚。
二人坐下后,宋意欢询问得知宋初靖一直隐居山野,而岭南的战乱鲜少能侵扰到他,直到听闻苍梧城恢复平静,这才外出办事。
宋初靖一身医术走四方,多数疑难杂症在他手上皆不在话下,所以在岭南也有个不大不小的名号,很容易就被人认出身份。
而他多年留在岭南的原因,似乎是为了找人,宋意欢曾听宋初尧说过二叔的妻儿是在岭南,不过多年过去了,仍旧毫无消息。
二人叙旧一番后,宋意欢便向他开口道:“二叔留在岭南多年,可治如何解蛊。”
宋初靖微微蹙眉,“何人中蛊?”
宋意欢轻顿,随即便命人将二皇子请过来。
百越一带,便只有苗家蛊术最为精湛,也算是各势力不好轻易招惹的存在。
人人皆道二皇子已死,宋初靖自然也是听闻的,此番见到二皇子的神态,颇为意外,这怎会招惹上苗家蛊毒。
更听宋意欢说是玉灵蛊之后,宋初靖神色一沉,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望着眼前人眼角下的暗色纹路,都不必细看便下了结论。
“果真是玉灵蛊,相传此蛊为苗家圣宝,培育一只需花尽奇珍异宝喂养,二十年才得一只,而它神的地方,便在于中蛊之人的血可解百毒,堪称一绝,引来多方势力觊觎。”
青葙也将此话说过,二皇子的血可解百毒,正因如此,他存在的消息,不得任何人传出去,只怕招来杀身之祸。
宋意欢道:“圣宝是圣宝,可过于残忍了点,足足毁掉一个人的余生,成为行尸走肉般的药器。二叔如此熟悉此蛊,可治此蛊解法?”
“我不过是曾入苗族之中,与之相处过一段时日,无意间得见他们的古书,被发现之后便被苗人赶出营地了。”
宋初靖是个医术痴人,对蛊毒解法之类的自然是兴趣浓浓,所以才忍不住动了他们的古籍。
但这玉灵蛊......
宋初靖看着李昭景毫无生气的面庞,摇头叹息道:“如是寻常蛊毒,倒是能解一二,可这玉灵蛊非同寻常,蛊虫常年食玉,本就百毒不入,处于体内更是难以逼死,此无解法。”
宋意欢愁下双眉,失落道:“那二皇子此生只能像这般模样了吗。”
宋初靖顿了顿,又开口道:“解法是没有,但有个能将此蛊虫转移宿主的法子,此法我等也做不出来。”
宋意欢问道:“什么法子。”
宋初靖缓缓道:“每只玉灵虫成蛊时,都会产下幼虫以维系圣蛊的继承,二者之间是有感应,但此法过于伤人,需要有人用心头血喂养幼虫四十九天,服下幼虫,待时机成熟,可将玉灵虫引入自己体内,这便是以命换命的解法。”
宋意欢惊谔住,世间竟有如此瘆人的邪术,不惜付出这般大的代价,只为血解百毒,使得众人花费人力财力去培制。
宋意欢在圈椅上坐下来,细细思索,青葙的父亲是为解金喰草的毒而炼制蛊人,而前世的二皇子并没有遭此劫难,也没有入瘴气林。
那么前世本就是青葙化为蛊人,如果前世太子的毒有解之后,匆忙回京来寻宋意欢,那这毒的解法是用青葙的血所解的吧。
理理思绪,便是青葙在二皇子身旁做过婢女,而后又回到苗家,被其父制为蛊人,平定岭南时得二皇子救出,太子得青葙解毒。
她好像想通了前世岭南发生的事,那么后来呢......
宋初靖看着二皇子呆滞的表情,道:“玉灵蛊幼虫仅此一只,苗族之人怎肯交出,更何况救一人而害一人的事不可取。”
宋意欢微顿,纤手搭在椅柄上轻颤,心绪渐渐沉重,不知为何,她想到了不好的事。
***
宋初靖在扶桑府留下来之后,蛊毒之事,多一人与宋意欢商讨,很多地方茅塞顿开许多。
转移之法不可取,二人只能试着研制别的解蛊之法,但都不见效果,宋意欢怀着身孕,不能太过于劳神,没多久便得将手中事物放下,回房歇息。
二皇子虽然不言不语,但时常给宋初靖帮忙,尽管不知大家都在为了什么。
宋意欢忍不住问二叔,“受了移蛊的人,会怎样。”
宋初靖沉默片刻,才回她道:“会活不成。”
宋意欢眸色渐沉,便不再询问,世间百毒,大多都无解,医术对于毒害来说,竟显得渺小无力。
几日之后,前线传来消息,象郡大捷,叛军退出城池,焰阵军将乘胜追击攻去南海,途中经过苍梧城进行粮草补给,到时太子应是会归来。
照这样的情况下去,岭南不出一年将要得到平定,而宋意欢也有快五个月的身孕,过了最危险的三个月,好在懂得调理,身子一直都很康健。
宋意欢自是不想让太子殿下担心,即便他不在身边,尽量的使自己放开心思,没有自怜自艾,就是想念太子的气息。
九月初秋,没了夏日的炎热,显得凉爽舒适,但岭南湿气重,这一点还是很苦恼的。
细雨绵绵间,宋意欢还没等来太子率军回城,却在扶桑府侧门处,见到了消失几个月的青葙。
她站在桂树底下,身着苗家衣装,头戴流苏银饰,别有一番风情,不过她比三个月前消瘦许多,面色苍白到几乎透明,唇无血色,就像一阵风。
隔着细雨,宋意欢持着油纸伞,怔怔地与她对视上。
青葙嫣然一笑,一如之前那般,可却有什么变了,宋意欢有了让她回去的念头,或许她不该来。
青葙冒着小雨朝着宋意欢小跑而来,她身上的银饰发出清脆的声响,将一只玉色宫绦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