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悦御术高超,一路上感觉不到太大的颠簸,再者林长颂本来也不是什么娇贵的人,更有温香软玉在怀,林长颂在半梦半醒间倒是睡得难得安稳,比终日买醉仍睡不得要舒服得多。
“二位娘子,已经到镇上了,我已选好今晚下榻的驿舍,但是驿舍不供旅人吃食,所以还请娘子们下车,逛逛街市。”潋悦掀了车帘,舆到不似马车,小小方方一个,为防止他人窥探,只是下了四片遮帘还有一面雨布。
道上的街景说不上来的冷清,林长颂睡得有些懵,记忆里上辈子没住过驿舍……没来过这么小的镇子,沿途都是一些大镇子住的也是客栈。
“驿舍没法洗浴,两位娘子多多见谅。主要是路上太过颠簸,在村里多置办些软货明儿一早出发到了县城再从马贩子手里选一匹好马,叁马御车又快又稳。”潋悦讲两匹马的牵绳递给驿舍的小厮——驿舍马厩棚里没有马,按理说停不下舆,恰恰因为没马,也就放得下了。
不过潋悦这么一解释林长颂倒是想起来了,上辈子坐车颠簸得死去活来,弄得朝词好生疼痛,虽然半夜一日便到了县里,匆匆洗浴后也没了什么精神。也是第二日早起的时候发现本是双马驾车成了叁马驾车。车上也多了许多软货又加了一层厚布雨帘。
“倒是可以加个车檐口,备些雨具,这样下雨也能赶路。”
前世大抵最狼狈的就是赴京路上,突遇涝灾。连绵的大雨将叁人困在村野中,不得己转了山路,丢了好些东西,从乘车改为骑马。还跑了一匹后来买的马,打雷受了惊,一下子就跑不见了,山路也是误闯,根本来不及追马。
若是加个檐口就不一样了。车就不会像前世那般被淋得透透得,哪怕是漆过的木板都有一股子木头臭烂的味道。
“文秀,我们去前面的面馆吧。潋悦先去镇上采买些东西。”程朝词下了车,穿了一身浅青色的长衫,有几分读书人的意思,“唤我愈之。”
林长颂点点头,潋悦穿的是劲装一看就像个武行出身的,这世道……大多女子还是被拘泥于家中,若做小娘子模样出街倒是有些招摇了。
“好的愈之姐姐。”未及十五未曾考学无需加冠束发,离了扬州,就再也不是春楼的小龟公了。
林长颂上辈子托了潋悦的福,上京没见过这种小乡镇,求学时满眼都是京城繁华,志于官道一途,做着谏官的活,京周十里乡镇皆富庶,确确实实从未体验过——何为民生之艰。
就如这眼前的面馆。若是放在京郊,说是茶棚都有些寒碜,几柱木、茅草搭起来的棚,真怕一不小心就塌了下来。
“店家,我要叁碗阳春面,其中一碗稍稍做后,等我一友人回来。还要半只烧鸭,一只白鸡。一迭青菜。”
程朝词就往棚里这么一站,一开口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上京风流,名不虚传。只是镇小,来这食面的人抬头又很快低下了,只有店家露出友善的微笑,“君子有些面生?是过路的还是这十里八乡之人?若是这十里八乡……”
“店家,多谢您的好意,我只是过路的。”程朝词腰间挂着林长颂的君子牌……不,这本就是程朝词的,刚才在车上除了整理一下衣服,程朝词还顺手拿了牌子,就图一个行事方便。
程朝词伸手留下叁粒玉纹银,又说,“如果有肉干之类的,劳烦店家给我备上。”
“这位先生,我家倒是有过年风干的牛肉,不过是老牛这就让家婆回去拿……”店家接过两粒纹银,一粒一两银约莫是两斤的牛肉。
“我晓得的,店家快去忙吧。”程朝词牵着林长颂坐下,桌上倒是放了茶壶,里面倒下来的水清清的一点茶影子都没,程朝词看见林长颂愣神,笑了,“喝点水吧。大碗茶两文钱呢。”
“文秀倒是从来不知道。”林长颂捧着茶杯,水清甘凉,像是井水。从前在家,家里是不缺茶的,哪怕是她的屋子,她母亲的屋子都是有茶,还是好茶,怎么着也是礼部侍郎家的女儿若是出去不懂茶丢得可是林家的面子。
再后来遭逢家变,一路高烧颠沛到的扬州春楼,虽然被人瞧不起,可春楼里一杯茶还是喝得起的……这是这一路走来,全和上辈子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