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彪形大汉上前,踢开车夫的尸体,一刀刺在马的脊柱上。
马儿吃痛,顿时疯跑起来,前蹄飞扬,不管不顾地把车厢中的人抛了出去。
岑妈妈惊叫一声,急忙扑在简祯身上,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主子。
简祯拉起这位忠心护主的老妈妈,三俩下撕掉累赘的曳地长裙,扯着她的袖子朝燕京城的方向狂奔。
快点,在快一点!也许前方就会遇见旁人,她们便有机会活命……
后方的首领似乎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颇有兴味地看着两个弱质女流垂死挣扎,眯着眼睛拉开了弯弓。
玄铁的弓身泛着乌光吱呀作响,绷直的弓弦似乎拉到了极限,泛着冷光的箭头直直地对向简祯的后心。
他桀虐一笑,抬手射出了箭矢,满意地看着简祯的后肩飙出了血花,整个人被这只冷箭带来的巨大惯力扑倒,栽到了地上。
“夫人,夫人!”岑妈妈大声哭喊。
“快跑,去送信。我若是死了,也有你为我复仇……”简祯脸色苍白,抖着手推开岑妈妈。
她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把湿黏的手指凑在眼前一看,才瞧明白其上原来浸透了她的血。
不远处的黑衣首领提着弯刀上前来,略带遗憾的看着被射偏了的长箭,以刀背轻轻拍了拍简祯的脸:“你倒是镇定,没被吓傻,还知道跑,可惜今日留不得你的性命。”
他举起了弯刀,猛地劈砍下去。
简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脆弱的脖颈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弯刀泛起的冷意……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流星箭羽气贯长虹,砰的一声把黑衣首领的太阳穴射了个对穿。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缓缓倒地,手中的弯刀猝然掉落,血珠子无声无息地滑落。
简祯的意识渐渐模糊,朦胧间看着一人一骑踏风而来,那人手中的长剑染透了鲜血,赤色的袍子猎猎翻飞。
她再也支撑不住,疲惫地闭上双眼。
是终于支撑到有人来救她们了吗?
真好……
卫枢双目赤红,几乎不敢去碰那倒在血泊里的简祯。他抖着手探了探妻子的鼻息,再三确认她还活着,终于又恢复了被吓到停滞的呼吸。
一身赤色朝服的男人站了起来,一改往日的文人风仪,墨色瞳孔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逐寇铮亮的剑身抖了抖,甩出一滴血珠,打在一株野草上,瞬间洞穿了它的枝叶,在地下砸出一个深坑。
方才各个不可一世的黑衣刺客欺身上前,却被被那嗜血的名剑残忍地收割了性命,一剑枭首。
及至杜弑一行赶到,瞧见的,便是衣袍之上满是深红血迹的卫枢,提了一串头颅,站在那片赤色的血海之中。
他心悸不已,急忙翻身下马,飞奔到主子跟前:“爷,您没事儿吧?”
卫枢丢了逐寇,把那堆头颅抛进杜弑的怀中,自个儿小心翼翼地抱起了简祯,以内劲斩断她左肩上的箭尾,飞速撒上临时的金疮药,把妻子揽在怀里,飞奔回燕京城。
……
得意院中,卫枢浑身僵冷。
方才万夫不当的杀神,这会儿却像一个胆小的懦夫,不敢去看那被端出的一盆盆血水。
他站在简祯屋前,好似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雕塑,连呼吸都轻了,无声恳求着妻子无事。
终于,韩大夫擦了擦手指,一脸严肃地掀起帘子走了出来。
“夫人如何?”他问得小心翼翼,原本怦怦跳的心脏一片寂静,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韩大夫没买关子,匆匆行礼后便交代了个明白:“老朽已经剖出夫人肩上的箭头,夫人无性命之虞。只是……”
“不必避讳,有话快说。”卫枢松了一口气,急急地催促韩大夫。
“那长箭射得极深,深至骨髓。此后,夫人的肩头怕是会落下病根,还须精心养护。”
卫枢握紧了拳,眸中的血丝再次充斥了双目。他闭了闭眼,声音里是被竭力克制的汹涌怒火:“劳先生开药,请务必尽力,不惜一切代价。”
“那是自然。”韩大夫一句话还没说完,惊诧地看着侯爷飞身上马,匆匆而去。
那匹黄膘骏马于天安长街之上四蹄飞扬,惊得两侧行人纷纷避退,胆子大的抬头去看,差点吓软了腿。
马上的朱服官员一身戾气,绷紧的下颌显出锋锐的弧度,最让人震惊的是,他一手扯了缰绳纵马,一手竟提着一个尚未瞑目的头颅。那头颅上的血迹还未干透,红红白白的物事淅淅沥沥地滴落在长街上,让人久久不敢靠近。
直到这位煞神进了大理寺的官衙,后方的人群这才小心翼翼地议论起来:
“这是什么人?闹市纵马不说,竟还提了个血淋淋的人头!”
“没瞧见那位官爷穿着正三品往上的赤色官服吗,你连这种舌根子也敢嚼?”
“人都进了大理寺,还不明白吗?多半是穷凶极恶之人认罪伏法。大理寺专司重案,那地界儿,可净出活阎王。散了散了……”
……
卫枢抬手丢了缰绳给衙门前的差役,独身一人踏上了七级石阶,屈指叩响了大理寺的铁铸漆门。
不一会儿便有个绿袍小官,弓着身子开了半扇门,见着卫枢一脸血煞,眸光沉沉,当即越发的谨小慎微:“侯爷,您来此地何事?”
卫枢不答,绷着脸推开了他,一路冲进正堂,提起手中尚存余温的狰狞人头,一把按在正在喝茶的太子跟前。
这头颅泛着青白,一脸的络腮胡子,分明是那差点射杀简祯的黑衣首领。
那首领被怒意冲天的卫枢一剑枭首,脖子上留了碗口大的疤,带着拉拉扯扯的血肉,一下子溅了太子一脸。
贺之年不可置信地放下的茶盅,蹭得一声起身,脱开那血淋淋的物事,脸色发白:“卫大人,你这是以下犯上,罪不容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