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惊雁微微蹙眉,伸手去摸聂还林的额头:不舒服吗?怎么这么烫?
聂还林攥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准备敷衍过去:没事儿。
孟惊雁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暗暗瞥了一眼梁问源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问聂还林:你是不是易感期快到了?
alpha在首次标记完omega之后,每一个月会经历一次易感期,之前两个人把事情挑明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当然该干嘛就干嘛。
但是自从发现孟惊雁怀了孕,聂还林怕伤着他,就都是纯伺候他,自己的问题都是手动解决。有时候孟惊雁不愿意他这么忍着,俩人擦枪走火地弄一回,也算能糊弄过去。
可是平时也就算了,易感期不一样。
聂还林不愿意让孟惊雁操心,也别开脸看窗外:等晚点我去林鹤那一趟,让他开点药就行了。
他想含糊了事,孟惊雁却急了:alpha的抑制剂比omega的要狼虎得多,而且随着等级的提高,致敏率也会增加。你是个甲等,使用风险要我告诉你吗?
聂还林虽然脑子烧得有点发懵,但心里还是最记挂孟惊雁。他揉了一下额心,完全不顾忌开车的梁问源,揽着孟惊雁的后背往自己怀里揉:宝贝,你不让我用我就不用,你别着急。
孟惊雁感觉到聂还林滚烫的额头贴在自己颈间的皮肤上,什么火气都攒不住了,他轻轻按着聂还林的后颈替他放松着。
等梁问源慢慢把车停在了孟宅门口,聂还林已经靠在孟惊雁肩上睡着了。
梁问源看了一眼后视镜,很知趣地没有发言。
孟惊雁轻柔地捋着聂还林的头发,低声喊他:还林,到家了,回家再睡。
聂还林却像是还不大舒服,没完全醒过来。
孟惊雁倒也不着急回家,就顺着聂还林的姿势抱着他,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的后背。
这么抱了一会儿,孟惊雁看到孟家院子外面有一个来回徘徊的人影,雨水把车窗模糊了,孟惊雁仔细分辨了一下,才看出那是消失已久的冯均。
孟惊雁小声跟梁问源说:先让还林在车里休息一会儿,我等会儿回来接他。
梁问源没看见冯均,但是他常年养成了不多问的习惯,还以为孟惊雁是回家要拿什么东西,就点头答应了一声知道了。
孟惊雁扶着聂还林在后座上躺好,下了车把车门轻轻拍上,戴上兜帽朝着雨中那个彷徨的身影走去。
冯均抄着手在细雨里打着颤,见孟惊雁走过来,有些踉跄地迎上前。他的面容在灯光下逐渐凸显出来,令孟惊雁大吃一惊。
冯均瘦了,几乎瘦脱了相,两只无神的眼睛深深地凹陷了下去,颧骨却高突出来。他穿着一件几乎看不出颜色的破旧军大衣,全凭着一身没肉的大骨头撑出一个人型。
均哥?孟惊雁有些不敢认,但还是伸手把他扶住。
冯均的军大衣被夜雨淋透了,摸起来冰凉冰凉的,他看着孟惊雁,露出那种憨憨的笑来,眼神却带着异样的疯癫:孟少,你以前说我有事可以找你,还算数吗?
孟惊雁被他嘴里的异味熏得有些难受,但还是半屏着气点点头:算啊,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冯均喝喝地笑了两声:我要钱,孟少。
孟惊雁从大衣里掏出钱包来,把里面的一沓整张都拿出来递给冯均:这些现金你先拿着,另外需要多少钱我打到你账户。
冯均看着他手上的钱,却不接,朝一边咳出一口浓淡来:我叫你一声孟少,你总不能把我当个叫花子打发了吧?
孟惊雁手里的钱虽然说不上有多少,但总够冯均换一身很像样的行头,再过上一两个月吃喝不愁的日子。
他听着冯均话里的不客气,还以为他是在为什么事着急上火,耐着性子问道:是不是冯叔治病要钱?我说了,你要用钱没问题,我给你打到账上。
冯均咧着嘴一笑,露出一口不正常的黄黑牙齿来:孟少你可太能逗了,死人治病能要什么钱?多少钱能把死人治活?
孟惊雁如同大冬天里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水,整条舌头都在一瞬间离他而去了,只剩下牙齿和嘴唇发出两个模糊的音节:什么?
冯均哈哈大笑起来:你装什么傻呢?你和那个什么可可串通好的吧?把我和我爸从医院里头骗出来,再咔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刺耳的声音,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把我们都干掉。
可是你没想到吧?我也是长耳朵的,我都听说了,你是因为我爸知道你家藏了一笔钱所以要灭口。没事儿,人死不能复生,我都想得开,现在只要你给我一笔快活钱,我就立马从你眼前消失得干干净净!
冯管家陪着孟惊雁走过太多有风有雨的人生,此刻孟惊雁满脑子都是他去世的噩耗,完全不能从冯均的话里提取出一点有用信息,只是木然地把他看着。
冯均没了耐心,从怀里掏出一把带着锈的水果刀抵在孟惊雁身前,凶神恶煞地问道:多少钱能买你的命?是聂还林为你赎身的六十亿?还是让孟老爷家破人亡的两千亿?
孟惊雁甚至没有意识躲,他迎着冯均的目光看上去,却看到那个骨瘦如柴的汉子满脸是水渍,也不知道是雨是汗还是泪。
冯均把刀向着他挥起来,声嘶力竭地怒吼道:孟惊雁你一毛钱都不值!你就是个害人性命的丧门星!害了你妈害了你爸又来!
孟惊雁茫然地看着在夜色中闪着寒光的刀尖,却听见噗嗤一声闷响,温热的液体溅了他满脸。
第57章
孟惊雁低头看着冯均的胸口, 那里亮锃锃地穿出来一根尖锐的金属刺,血就是从它破出的开口里喷溅出来的。
冯均依旧保持着身体反张成一张弓的蓄力姿势,不可思议地看着孟惊雁,喃喃地问他:你真是谁都不放过
孟惊雁觉得那一秒可能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拉长了, 但总算是有了一个尽头。他看见冯均朝着自己倒过来, 下意识地一推, 就把冯均推进了满地的积水里。
孟惊雁这才看清楚, 他后背上插的是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锐利的不锈钢伞头就像是一羽箭的尖刺, 在冯均的背后戳出了一个血窟窿。
鲜血顺着疏水的黑色伞布汩汩地向外冒着, 在昏暗的灯光中晕出深色的水团。
孟惊雁打了一个寒颤,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 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聂还林。
他站住了, 有些不敢动,感觉到脸上的热血正慢慢凉下来, 有些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隔着十几米,孟惊雁都能看到聂还林脸上残留的狰狞,那甚至不像是来自于一个人类, 而像是来自于某种凶悍的肉食动物,尤其是眼神中冰刃一般的凶光,把他钉在了原地。
孟惊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似乎还看见聂还林很轻微地晃了一下。
这时候梁问源从院门外冲了进来, 看见孟惊雁一身的血和地上躺着的冯均, 一下子就全明白了。他狠狠地骂了一声,一只手拿出手机来打电话,另一只手努力架住聂还林大声问他:你他妈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