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睿能久仰的无非是孟家的那些家丑。
可是孟惊雁也不至于为了一句话生气,只是回敬了一句:我才久仰谢老师。
谢东睿又看了一眼孟惊雁身后的聂还林,目光重新落在孟惊雁身上的时候,轻蔑几乎写在眼睛里:有这样的人物撑腰,怪不得你能进组。
聂还林才不管谢东睿是影帝还是什么人,大喇喇地看回去,更为露骨地用目光把他从头到脚地剃了一遍,看完之后伸手揽着孟惊雁的后背轻轻拍了拍,用三个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你们先聊,我就在场边等你。
孟惊雁虽然觉得他有点太直白了,但是心里还是踏实了不少,冲着他点点头。
谢东睿心里认定了孟惊雁就是带资进组,他跟这种人本来没什么可说的,只是碍着秦越的情面,他也不好直接走开,就只是抄着手在一边站着。
孟惊雁想缓和气氛,主动开启话题:秦导发了几条没剪过的短片给我借鉴,谢老师的表演都很到位。
谁知道谢东睿一下就给他堵回来了:孟老师也是演员,这些应该也可以做好。
孟惊雁也不是一味主动的人,天聊死了他也就沉默下来,在心里默默回忆接下来要拍的剧情。
好在很快妆师就过来给他造型了,结束这场尴尬的会面。
好,现在我们走第一个镜头。秦越拿起麦,向下布置:男孩陈宣带着被林秋棠鬼魂附身的男子来到异乡之后,两个人为了林秋棠是否要外出打工起争执。人员就位!说完就拍下了分镜板。
谢东睿进入角色极快,他握着孟惊雁的手,眼睛里都是挣扎和不安:你别出去,算我求你行不行?
孟惊雁回握着他的手,发现他手心里居然真的全是汗。
孟惊雁扮演着林秋棠,耐心地说道:这天高皇帝远的,谁能认得我这身皮囊?林秋棠是上世纪的人,说话还有些旧时候的风格。
陈宣年纪小,三言两语不和就按捺不住了:万一呢?国内到处都贴着咱俩的寻人启事,要是恰巧有人见过呢?秋棠哥,你能不能别冒这种险!
林秋棠避开他的目光,有些晦涩地看着地面:可是我俩一天到晚都靠着你在外面打工刷盘子,根本撑不了多久,要是我们连房租都拿不出来了,到时候还是会被驱逐出去。
陈宣有些歇斯底里地把桌子上的杯碟扫到地上:那你就非得出去抛头露面?!非得去什么教堂画画?!你就不能为我想想?我就算把全城的盘子都刷了也不愿意你出去做事!
林秋棠沉默不语,蹲下身捡地上的碎瓷片。
卡。秦越一边在投影上回放,一边卡着点跟孟惊雁说:孟老师,你这个地方的情感处理过于平淡了,和陈宣的情绪有点对不上。他年纪小,急在外头。你年纪大,急在里头。其他地方都很好,唯独你不够急,明白吗?
孟惊雁点点头,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虽然他的角色是要安抚年轻的爱人,但他自己也应该是焦虑的,对未来不知所措的。
可是他虽然心里明白,但第二次依旧不够理想,孟惊雁就是抓不住那个心焦的状态。
谢东睿脸上的不满简直呼之欲出,似乎已经认定这场戏要栽在孟惊雁手里了。
秦越这次没批评他,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突然朝着场边举手示意:那位先生,哎对就你,跟着小孟一块来的那个!你先出去。他指的是聂还林。
聂还林没动,除了孟惊雁,他不受任何人指使,他温和地笑着:导演,我是演员孟惊雁的陪同,不影响拍戏。
片场就是导演的地盘,秦越自然拿出东道主的气派来:我是导演,影响不影响我说了算。这话我拍这儿,你在这儿呆着,孟惊雁这场戏拍不好。
这下轮到谢东睿茫然了,这到底是不是带资进组?场边的年轻男人无论从穿着还是气势,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资。但是从秦越的态度来看,并不像是早就认识他的样子。
孟惊雁虽然不明白秦越多意图,但还是拍戏为重,赶紧跟聂还林说:还林,你先回去等我,我结束之后联系你。
聂还林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出去了。
秦越看着聂还林出了门,带着点稳操胜券的笑看着孟惊雁:再来。
让谢东瑞感到震惊的是,只不过前后十几分钟,这次的林秋棠和之前的两次完全不一样,他就像是风浪上的一片薄萍,承受着爱人的怒火,哪怕外表再沉静,内心也是一片焦灼。
当林秋棠蹲身捡碎片的时候,陈宣看着他消瘦单薄的背影,心里的火也被一阵心疼浇熄了。
他蹲在林秋棠身边,握着他的手腕:我来吧,别把你的手划破了。
林秋棠被他握着一只手,摊开着掌心,慢慢地把摔碎的茶杯一片一片地捡进手心里,声音依旧温和平稳,没有一丝颤抖:你晚上还要去餐厅洗盘子,先去休息一会儿。
明明孟惊雁的声音那么平,谢东睿却感受到了一刹那的心碎,不是因为愤怒也不是因为悲伤,单纯是因为心疼。
你别收拾了,我来扫。陈宣的声音软下来:哥。
林秋棠的手一抖,瓷片锋利的边缘在他的食指上划开一道细痕,鲜红的血珠一下就冒了出来。
这是戏里原本没有的,孟惊雁却没有一丝慌乱,只是慢慢把手指蜷进了掌心里,抬起头说出最后的台词: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卡!秦越喊完之后,不由拍了两下手:果然是刚才那个小男孩干扰的,我还说费侠都把你夸上天了,你肯定不该是平庸的表现!
谢东睿也正式对自己一开始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因为从他的专业角度来看,孟惊雁调动情绪的灵活度已经超出了他合作过的大部分演员,而其中不乏一些炙手可热的演技派。
一下午拍过去,走了三大五小总共八个镜头。
临到收工的时候,谢东睿和孟惊雁并排卸着妆,心里已经彻底打消了他是靠钱挤进来的想法。
这时候片场的大门开了,一排餐车推了进来,训练有素的服务生把餐罩一只挨一只地揭开。
打眼一看,近的是佛跳墙、吊炉烧鹅、松鼠鳜鱼之类的重菜,远的是各色时蔬和点心。
剧务里有些年纪小的一下就受不了了,一个男孩子两眼放着光说:天哪!吃了这么多天三明治和凉披萨了,居然能在这里吃上祖国的食物。
他旁边的女孩也咽了咽口水,却还保持着理智:速冻水饺那种破饭在这儿都是论克称着卖的,这得多少钱呐!肯定不是给我们吃的,快醒醒。
聂还林跟在最后头进来,走到秦越面前:秦导,今天是我失礼了。大家拍戏辛苦,我带了一点小心意表示表示。
秦越用食指点着轮椅的扶手,浅浅地笑了,开口依旧是长辈的口气:年纪不大,却活得挺明白。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出去了?
聂还林很谦逊地回答:虽然有一点自己的想法,但还是愿闻其详。
秦越点点头:那个孩子是颗明珠,注定要绽放光彩的。你守在他身边,不仅仅是要爱护他,你也要让他勇敢自信,让他看见自己的光,明白吗?
这时候孟惊雁卸好妆过来,自然而然地站到了聂还林身边。
聂还林深深地看了一眼孟惊雁,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秦越:云岫,聂还林。
作者有话要说: 谢东睿:云岫?是我知道的那个云岫吗?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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