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鹿因:可我现在要去找我妈。
嗯?商桉歪了下头,不是刚和她吃完饭回来?
陶鹿因笑,对啊,可是她刚跟我打电话,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儿,需要我过去一趟。
电光火石间,陶鹿因忽然想起了在办公室里遇见的陈瑜,她很轻地皱了下眉心,不太想在商桉面前提及这个人。
片刻后,她轻松地笑了笑,垫脚摸摸商桉的脑袋,应该也要不了多久,姐姐在家里乖乖等我。
商桉眉梢轻挑了下,半晌后弯唇,嗯了一声,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陶鹿因点点头。
她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视线里孟瑶的车缓缓在她身边停下,陶鹿因直接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有什么事儿啊?
孟瑶侧头看着她,只是这样长久地看着,没说话,陶鹿因心忽然沉下来一点儿,她问:怎么了?
没怎么,孟瑶发动车子,先回家吧。
从北市大学到孟瑶家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车里没有放音乐,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安静一片。
陶鹿因侧眸看着孟瑶的侧脸,她唇瓣微微抿着,眼睛专注地盯着前方,沉稳地操纵着方向盘,只是搭在方向盘的手指偶尔动一下,显出她此刻没表明那么冷静。
陶鹿因挪开眼。
她想起不久前见过的陈瑜,想起在办公室分别前还跟她开玩笑的孟瑶,再看着现在满脸冷硬的孟瑶,隐隐约约能明白一些了。
纵使脑中模拟过千万次这个场景,可真到了面对这一刻,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有一点点慌乱,陶鹿因呼出口气,盯着车窗外的风景,想着一会儿要应对的话。
可能孟瑶也在想些其他什么东西,车里无人出声,却有无形的东西开始涌动着,有股硝烟味儿。
陶鹿因本以为孟瑶会劈头盖脸地朝她问,事实上没有,一直到回了家,关上门,孟瑶才出了声,小鹿。
陶鹿因:嗯。
你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孟瑶看着她。
陶鹿因张了张嘴,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这件事该从哪说,该怎么说,才能更大可能地减少锋芒。
孟瑶:或者我也可以这样问,你今天去北市大学找的商桉,她是你好朋友还是
女朋友。陶鹿因说。
房子陷入一片安静中,但没过几秒,啪的一声,一个耳光重重落下来。
陶鹿因头被打得偏了偏。
这一巴掌几乎没收敛,十成十的力道打下来,陶鹿因脸上立刻浮现清晰的红印,她脚步往旁边趔趄了下,很快稳住身子,大脑还有些发懵,耳晕目眩中能听见嗡嗡声。
你知道我脸有多疼么,就跟你现在一样疼,孟瑶垂在身侧的小指轻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打了别人一巴掌还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陈瑜说那些话时我都没信,我还以为是她平日算计我的那些手段。
孟瑶现在都不敢回想她说的那些话。
陈瑜说完那些时,她当时愣了一瞬,很快嗤笑了一声。
人逐利而为,孟瑶在商界打拼这么多年,见识到的小人多,见识的阴谋诡计也多,纯良友善的人只有被吃干抹净的份儿,人人都披着一层皮。
孟瑶承认自己也是这种人。
她和陈瑜表面看着是合作伙伴,实际背地也不太对付,但至少表面关系还维持得过去,她没想到,陈瑜会跟她撕破脸,挑拨她和女儿的关系。
陈瑜表情太贱了,明晃晃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孟瑶当时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她连这种龌龊手段都用上了,真够无耻的。
她不甘示弱阴阳怪气内涵了一顿,陈瑜没说什么,只是笑笑跟她发了张图片走开了。
安静的办公室里,孟瑶看着两个女人拥抱亲脸的照片,脸色冻的能掉冰渣。
在对手面前掉面子,被女儿欺骗,愤怒又无地自容还夹杂着其他燥恶的情绪重重袭卷而来,理智被挤压的几乎不剩。
但直到这个时候,孟瑶还是想相信陶鹿因的,只要她否认,但她没有。
孟瑶深吸了口气,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脸上有火辣辣的痛感,陶鹿因没摸,平静答:大一。
孟瑶算了算,五年了。
陶鹿因:嗯。
瞒了我这么久。
是。
孟瑶没说话了。
不是想故意瞒着你,一直想找个几乎跟你坦白,陶鹿因直视着她,语气没多大起伏,而且我从来没有觉得,喜欢谁这件事是难以启齿的,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你说,没想瞒你一辈子,真没有。
孟瑶面无表情,五年,这五年你都没有找着机会是吧。
因为能预料到,你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前几年故意没让你知道,陶鹿因说:回国后就没想瞒着了。
孟瑶眼底黑沉沉的,太阳穴一蹦一蹦地发着疼,她抬手摁了摁,坐在沙发上,分了。
不分。
孟瑶说:如果我非要你们分呢?
妈,陶鹿因看着她,我24了,早就长大了。
孟瑶沉默下来,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以前经常和同事好友们夸,她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乖巧是因为陶鹿因好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懂事是因为她有自觉,在合适的年龄做合适的事。
从陶鹿因出生那天起,孟瑶就开始计划她人生的每一步,要求她必须达到哪个高度,陶鹿因一句怨言都没说过,她近乎是完美地完成了她的要求。
完美地做到了,孟瑶理想中的女儿。
但现在不同,她24了。
早就长大了。
早就逃出了她掌控的世界。
孟瑶叹了口气,语气跟着缓和下来,你知道两个女生在一块有多难么,你知道这件事有多荒唐么,以后怎么面对别人的目光
陶鹿因打断她,妈,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人活着不就是要开心点吗,别人爱怎么说影响不到我们。
安静了两秒。
孟瑶脸色很难看,商桉是怎么想的,她比你大,也比你成熟很多,你大一时候就跟你在一起,她也觉得没所谓么,是不是她带坏了你
陶鹿因闭了闭眼,说:不是。
她忽然觉得很荒缪。
恋爱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论什么都应该两个人一块承担,可就因为两人间的年龄差距,仅仅就因为这个,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将矛头对准了商桉,就好像,她才是所有罪恶的起源。
不存在谁带坏谁,也没有任何强迫和威胁,可能是孟瑶将刺对准商桉,陶鹿因脸色比刚才冷了些,语气也没什么温度,如果真要算究的话,我喜欢她早一些,16岁就开始了。
按照您的话来说,我从16岁,就开始坏了。
因为在一起也挺久了,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应该不会分开了,陶鹿因说:所以不管您同不同意,接不接受,并不能改变什么,之前一直瞒着您会有些愧疚,但也就仅此了。
她顿了顿,笑,妈,我好像在你眼里一直是个优秀的人,但是我自己觉得,和商桉在一起,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