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此人,其他人也都纷纷回过神来,讨论起来。
齐正源看着这篇兵策,面色略有变化,抬头看了李琦一眼,道:“若本官未记错,这高靖应是德学门人,与李大人同出一门。”
他这话一说,正在热切讨论的其他考官顿时停下话语。
齐正源和李琦,代表着朝廷上的两股势力,平日争斗,就算是剑南道也被波及,这次乡试,本就涉及到一次利益交换,是新党用“士”换“势”,可是现在李琦拿出新党学派的文章,要点为解元,就有些争锋相对的味道了。
那李琦则微微一笑:“齐大人说的不错,这高靖是德学门人,心头有义,写出来的文章也充满仁德,知道刀兵为下,义理为尊,兵策乃是下策,折冲樽俎才是上选。足以配上一个解元,我这是举贤不避亲。”
折冲樽俎,指的是通过外交、酒宴,获得千里之外的胜利。
“好个不避亲!”齐正源也是一笑,“只是现在就点头名,未免太过武断,说不定后面会有更好的文章。”
“哦?看大人的样子,也有举贤不避亲的意思,莫非是想要点那邱言,”李琦说着,从边上又抽出一张卷子,摊开之后,放在众人面前,“邱言道试时的卷子,我曾看过,所以认得文风,这篇策问应该就是由他所做。还请诸位品鉴一下,这文如何?”
“嗯?”齐正源心中一动,生出不祥之感。
周围,几名考官围了上去。
“兵者,上言人谋,中言地利,下言天时?”
看了开头,几名考官交换了一下意见。
“这句虽有道理,却未免有些寻常,有模仿天时地利人和的痕迹。”
但接着看下去,却又有了改观。
“不错,不错,虽说立意看似陈旧,但难得的是不好高骛远,对西南局势非常了解,言之有物。”
“是啊,这人谋说得好,对沼人习性很是了解,地利也不错,对西南地势、势力的分布很是清楚。”
……
几个考官都在称赞,令齐正源稍微放下些心,他这次过来,本就打算提拔几个士子,增强己方后备,这邱言和马阳有旧,马阳还在齐正源面前称赞过邱言,当然不能漏掉。
只是,再看李琦,对方也在微笑,似乎并不在意。
很快,就听一名考官道:“可惜,用力过头了,若只是叙述大势、描写兵策,不失为一篇佳作,虽不及高靖的立意高远,但因地制宜,强过他人,可惜这邱言偏要细致描写,竟然自演兵战,举了三个实例,颇有些自鸣得意的味道,这在科举上可是大忌。”
连孔提学都叹息起来:“可惜了,我等长居西南,对局势当然比一个书生看的准,那沼人联合已算妄想,又怎会牵扯到番人?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和前面务实的风格自相矛盾了。”
“确实,这推演兵战,等同于空中楼阁,是要降两等的。”
这时候,李琦则开口道:“尤其最后一句,‘胜不可专,败不可不专’,这是教训人的口吻啊,未免有些不知道人情进退。”
胜不可专,败不可不专,讲的是,战时不要一味想着胜利,还要考虑不利因素;败的时候则要思考原因,争取反败为胜。
“什么?邱言会犯这样的错误?”
齐正源一惊,将那张卷子拿了过来,通读一遍,面色阴沉,有种怒其不争的味道。
李琦见状摇摇头,不再多说,转身就要继续批卷。
但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一阵混乱,鸡飞狗跳,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怎么回事?”
诸考官都皱起眉头,正要询问,就有一个阅卷官急急进来,说观察使要见御史。
“批卷之时,外官如何能接触考官?”
齐正源正要斥责,却听那传话的阅卷官道:“事关重大,涉及兵将,都指挥使却已不在,若无御史首肯、盖章,难以调动戍卒!”
“要调兵?到底是什么事?”
听到了这里,诸考官面色连变,说到底,他们都是大瑞的官,当然知道需要观察使和御史同时盖印的事情,有多么紧急。
那阅卷官既然传话,当然已经了解大概情况,立刻答道:“听说是沼人几个大族联合在一起进兵了,连番人都搀和在里面!嘉荣县已经被攻破了!”
“你说什么!”
诸考官都瞪大了眼睛,其中两人,转头朝桌上的一张考卷看去,满脸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