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闻雁痛苦不已,她以为自己能改变梦境里家人的结局,怎料到却是让他们更快地走向了死亡。
为了不让幼弟也死于服苦役,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带着胞弟一路东躲西藏北上。
在裴闻雁的梦里,她同北庭的小侯爷结为了一世夫妻,但那只是梦境,现实中她们互不相识,连钦侯也没死。
她没有路引,连进入北庭都艰难,更何况面见小侯爷,让他帮忙揭露李氏的阴谋。
她手上的信件,只有对李信的敌对势力才有用。
犹豫再三,比起远在吴郡的淮南王,裴闻雁还是选择了前往北庭,听说胡商有法子混进城,她把母亲留给自己的镯子当路费抵给胡商了,商队才同意捎她们一程。
也是从这些胡商口中,裴闻雁得知前楚太子没死,在江淮起势,如今正和李信开战。
这一切都和她梦里的不一样,梦里太子早死于东宫,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梦境和现实产生了出入,裴闻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李氏不得好死。
若不是没有路引和路费了,裴闻雁都想掉头去江淮。
大抵是上天也听到了她的祈求,陈军袭击商队,她本以为要命绝于此,怎料半道上又杀出一只楚军,领军的还是名女将!
楚军中,女子也可从军。
想起家族的血海深仇,裴闻雁恨不能手刃李氏狗贼,冒昧问了那军大娘后,得到拒绝的话,裴闻雁倒也不气馁。
方才的确是她过激了,那军大娘说的没错,她从军去了,阿钰才五岁,如何存活下去?
裴闻雁按了按自己胸口的位置,她兜衣的夹层里,就是能指控李氏勾结外族,坑杀良将的罪证,一旦入城后她再见到那位女将军都难,必须得找机会向那女将军表明身份。
……
青州。
秦筝坐在案前看林昭寄回来的书信。
林昭自北上以来,每经一处城池,写公文报备行程之余,也会给秦筝捎一封信回来,给她讲讲沿途看到风景,当地的风土人情。
秦筝看得忍俊不禁:“阿昭说信纸不够,入城后得多买些信纸备着。”
楚承稷见秦筝捧着厚厚一杳信纸,轻提了下眉尾,一封信写这么厚,怕不是行军时在马背上都没停笔?
幸得送信的是军中的信使,换做寻常信使,这信能不能寄出去都难说。
正好秦筝看完了信,把信纸放到桌上,他无意中瞥了一眼,瞧见信纸上歪歪扭扭排着的斗大几个字时,微微一哂。
这么个写法,难怪一封信能写这般厚。
想起自己批过林昭呈上来的公文,字迹倒是工整,怕是找旁人代写的,他道:“让她今后给你写信,也找人代笔吧。”
看几个字又得换一张纸,林昭写得不容易,秦筝这个看的貌似也不容易。
秦筝瞪楚承稷一眼,他果断转移了话题:“谢家那边说裴家三女或许还活着,你手底下的人查得可有眉目了?”
大部分娘子军随林昭北上了,身子骨差些的,就留在青州继续帮秦筝做事。
这张润物细无声的情报网,能查到很多东西。
谈起公事,秦筝叹了口气:“暂时还没消息传来,不过近日有个豪绅突然大批买进武婢,娘子军里被他买走的人,都再没传消息回来,很是可疑,我打算让人去查查那豪绅。”
第110章 亡国第一百一十天
楚承稷也就随口一问,怕她这些日子被战事逼得太累,道:“没有音讯,或许是人没在江淮。各大城门处也加强了对流民的盘查,若有从凉州府过来的人,底下人会上报的。暗河那边只剩最后一段,你这些天早出晚归的去盯着,分不出精力去处理这些琐事,交与宋鹤卿便是。”
秦筝确实有些疲惫,但如今正是整个青州弦绷得最紧的时候,她不敢松懈,暗河一旦竣工,就免除了陈国炸毁水库引起的水患之忧。
最后的收尾阶段,万万马虎不得,她几乎是全天都在施工现场盯着的。
秦筝道:“李信长子那边近日频频与各地官员来往,我担心此番大批买进武婢,也与此事有关,弄清大皇子那边的谋划,总不至于太被动。”
她们已经吃了一次这样的亏。
林昭领兵北上后,本以为驻扎在江淮对岸的陈军很快就会有所动作,可那边丝毫没有开战的意思,反倒是徐州已经跟淮南王的兵马短兵相接了好几次。
赵逵勇猛,又有岑道溪出谋划策,淮南王几番骚扰,都没讨到什么好处。
僵持之下,淮南王派了麾下一名谋士前去徐州谈判,据闻那名谋士曾与岑道溪是同窗,有几分交情在里边。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那名谋士回去后,徐州小败了一仗,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流言,言岑道溪已被那名谋士说动,转投淮南王麾下,一时间徐州军心动荡。
胜败本是兵家常事,可偏偏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岑道溪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要是坐视不理,谣言只会越传越烈;但若在这关头撤下岑道溪徐州军师一职务,就是变相地承认了岑道溪有二心,且不说短时间内找不到人顶上去,单是军心溃散,就已是大敌当前最致命的打击。
为了稳定徐州军心,楚承稷准备亲去徐州督战。
岑道溪身上这道污名,只有用一场漂亮的胜战才能洗去。
楚承稷自然也怀疑过这是陈军和淮南王的调虎离山计,他一旦动身前往徐州,兴许陈军就会对青州发动进攻。
为了此次的徐州之行,他和底下的谋臣虎将们商讨了几天,才制定了一套攻守皆宜的战术,元江是青州的第一道防线,陈军若要渡江,董成带领的那支水师就能先让陈军折损半数人马。
此刻听秦筝说了顾虑,楚承稷回想这些日子陈军一改先前的战术,若有所思道:“李信才坐上皇位,最怕的就是旁人窥探他手中的权利,先前他两个儿子斗法拉拢大臣,都是私底下进行,如今他长子的做法,不像是要暗中壮大势力,而是要逼宫了。”
“李家那边若真能狗咬狗,我倒是乐见其成。”秦筝也想不通大皇子那边突然这般破罐子破摔是何故。
她顺着矮榻仰躺了下去,枕在楚承稷腿上,手指扣着他衣襟上繁复的卷云绣纹,眼睫半垂,一副不愿再动脑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