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稷应允:“就按你的意思办,岑道溪巡视了元江河道,担心李信一党若是狗急跳墙,会炸掉鱼嘴堰,水淹青州以南的地区,从大砍村修一条泄洪的暗河,把水引到赤水,方能保全元江两岸平原。未免李信那边惊觉,修暗河一事需得暗中进行,正好你要修渠给远离元江的村落引水,可以此做掩护。”
秦筝这才明白为何他同自己去勘测了一天河道,就突然提出要去扈州一趟。
人工挖出一条暗河的工作量和修建灌溉水渠不可同日而语。
把修修渠的所有银子都拿去挖暗河,都不一定够数。
要想达到泄洪的效果,还得计算元江主河道的泄洪极限是多少,涌入河道的最大水量有多少,分走了元江主河道自己能泄掉的一部分洪水,剩下的那些就全得从暗河走。
因此河宽多少,河床挖多深,才能达到泄洪效果,都得计算出来。
规划好河道走向,正式动土开挖,在这没有挖掘机,全凭人力的古代,要想赶工程进度,就只能让更多百姓前去挖土开渠。
耗损人力也耗损财力。
最重要的是,成千上万的人前去挖暗河,这么大动静,要想瞒下来,委实不易。
秦筝是个行动派,立马从书橱里翻出了这些日子常用的前人记载的关于元江流域卷宗,“从大砍村人工挖一条河联通赤水可不是易事,我算算这条河需要承担的泄洪量。”
如果工期内根本不可能完成,就只能把青州境内大渡堰水库的水放掉一半。
但大渡堰一开闸,压根就瞒不住,李信那边得知他们水库缺水了,肯定不会再放鱼嘴堰的水来淹他们。
今年青州大面积农耕,再过两月正是庄稼渴水的季节,大渡堰没了水,庄稼只能旱死,届时指望着田地里收成的百姓对他们开闸放了大渡堰的水,必然是有怨言的。
若李信煽风点火大做文章,扰乱了他们这边的军心,他们更是得不偿失。
相当于李信不费一兵一卒,他们只为了这个隐患,就把自己置于险地。
所以目前最为稳妥的办法,还是暗中修泄洪的河道。
……
李信被人扣了一口挖人皇陵的大锅,自是怒不可遏。
天下文人对他口诛笔伐,若当真是他做过的事也就罢了,偏偏这次是场无妄之灾。
他知晓朝中不少大楚旧臣肯定会对他更生不满,前朝太子那边又各外会恶心人,在此时提拔了献粮仓给楚军的孟郡郡守,又让孟郡郡守带着厚礼前去游说一些大楚旧臣。
被孟郡郡守找上的那些个地方大楚旧臣,都是和孟郡郡守一样会见风使舵的货色,李信怕他们当真带着城池降了前楚太子,气急败坏之下,这才下令杀了被送礼的几个官员,派自己信得过的臣子前去顶上。
地盘是保住了,只是他名声也更臭了。
跟随他从祁县一路打上汴京的心腹老臣们赶紧劝诫他:“前朝余孽污蔑于陛下您,陛下您又何必上赶着前去认?”
李信将汴京文人唾骂他的诗词扔至老臣脚下:“你瞧瞧,那些个只读圣贤书的,是如何把这罪名按在朕头上的?朕就该诛他们九族!”
老臣没看那些尖酸刻薄骂李信的诗篇,道:“陛下,您若是如此,失尽民心,就正中前朝余孽的下怀了!”
李信冷喝:“那你说如何是是好?”
老臣面皮苍老如松树皮,一双眼却亮如鹰隼:“驻军于扈州皇陵的,是大皇子麾下的人,您不忍将大皇子推出去,那不还有个沈彦之吗?”
李信眼中精光乍现:“你的意思是,把挖皇陵一事,全推到沈彦之身上?”
老臣道:“正是,正好他沈家和楚氏皇族有夺妻之恨,传出去也不怕天下百姓不信。”
李信大笑:“好啊!就让他沈家和前朝余孽狗咬狗罢!”
在一旁奉茶的小太监垂首不语,却不动声色扫了一眼献计的老臣。
……
当天夜里,就有密信送到了沈彦之手上。
他看完信,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在烛火下竟显出几分瑰丽:“想让本世子当替罪羊,也得瞧瞧他那两个好儿子愿不愿。”
他将信在烛火上一燎,冷眼看着燃为灰烬后,才吩咐道:“去见大皇子。”
自从派去扈州假意攻城的那支军队被盖上了挖皇陵的帽子,二皇子一党没少在朝堂上打压大皇子。
大皇子对沈彦之心中有怨,但更恼的,还是那带兵的主将,怎就好死不死地跑去了龙骨山扎营?给人送把柄到手上。
此刻听闻沈彦之求见,足足晾了他两盏茶的功夫,才派人将人引了进去。
见了沈彦之第一句话便是:“沈世子好计谋啊,本王落得如此境地,沈世子可满意了?”
沈彦之拱手道:“襄王殿下息怒,下官同您是一条船上的,又岂会害殿下?前朝余孽会自掘皇陵污蔑殿下,下官也是始料未及。”
大皇子被封为襄王。
“但下官以为,金将军带去的人马,正好在龙骨山遇到了楚军,想来那楚军是早在山上了。”沈彦之说完看着大皇子。
大皇子眉头紧锁:“你是说,前朝余孽一早就想挖他们自己的皇陵?”
沈彦之颔首:“正是。前朝余孽一举夺下四城,手中军队也在一夕之间壮大,听闻他们治军有方,不叨扰百姓,这养兵的银钱从哪里来?依臣之见,前朝余孽本是暗中开挖皇陵,以皇陵中的宝藏养兵,只是不巧被金将军碰上,这才顺势把挖皇陵的罪名安到了金将军头上。”
大皇子听完狠狠一锤几案:“混账!那前朝余孽竟敢害我至此!”
沈彦之顺势劝慰:“殿下先息怒,皇室陪葬的金银都有徽印,他们若要转手,肯定不是一星半点的转手,等带有皇室徽印的金银大肆出现在市面上,顺藤摸瓜,便能把背后的前朝余孽揪出来,叫天下人看看,自掘祖陵的是个什么东西。”
大皇子心头的火果然被压了下去,对沈彦之也缓和了脸色:“幸有彦之助我!”
沈彦之垂下眼,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讥讽之色,道:“眼下最棘手的,还是二皇子那边。”
一说起二皇子,大皇子就恨得牙痒痒:“他这些日子没少在父皇跟前弹劾本王,剑都挥不动的孬种,也只会搬弄口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