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接手青州政务这么久,的确还没收到过北庭的来信,她安抚秦夫人道:“殿下已起势,连钦侯那边不会为难笙儿的,我回去再以殿下的名义修书一封递往北庭,等殿下与朝廷这一仗打完后,就接笙儿回来。”
朝廷七万大军压境,这一仗怎么看都是她们势微,所以秦简才急着请岑道溪出山。
这一仗他们若胜了,往后自可占据江淮一带同朝廷分庭抗礼,若是输了,只怕又得和汴京城破时一般,成为败家之犬。
……
漠北,雷州。
谢驰整个人懒洋洋靠着太师椅,一双脚没规没矩搭在跟前的矮几上,筒靴上的祥云绣纹精致又讲究。
他一张张翻看手中的信件,精致的眉眼间藏了几分乖戾,看完后直接把信件扔到一旁,整个人没骨头似的瘫到了椅子上,敲了敲桌子示意一旁的俊秀青年看信:
“瞧瞧,权术这一套可算是让楚家那对夫妻给玩明白了,先前还同老头子说什么,她们手中有李信那狗贼送凉州府与戎狄蛮子的证据。小爷费力不讨好去救那位太子妃的妹妹,现在只字不提证据,又说她们拿下江淮后,愿南北合攻,一起扳倒李信,这大饼一张连着一张的画,也不怕噎着人。”
旁边的俊秀青年只是浅笑。
谢驰斜他一眼:“笑什么?”
青年道:“太子能在青州起势,又在短时间内占据兵家要地徐州,想来非是传言中那等昏聩无能之辈,他若真能夺下江淮,往后和北庭一南一北夹攻李信,的确是良机。救太子妃妹妹一事,也算是替北庭解围,真要让她去北戎和亲了,李信那边大有文章可做,便是发兵北上讨伐我们也师出有名,借此机会解了北庭之围,又让太子夫妇欠咱们一个人情,有何不好?”
说着,他看向谢驰:“二弟莫非还在耿耿于怀手上那个牙印?”
此人正是连钦侯庶长子,谢桓。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谢驰就黑脸:“小爷就不该亲自去救人,被咬一口算什么,人都全须全尾地带回来了,还被老头子罚了三十军棍!”
谢桓无奈摇头:“谁叫你让那姑娘去刷马的?追云性烈,马厩的小厮平日里都不敢靠近它。还好只是吓得那姑娘跌了一跤擦破了手,若是被追云踢伤,父亲那边可没法同太子妃交代。”
谢驰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觉着憋屈:“她吐脏了追云。”
整个北庭都知道,他们小侯爷,放在心尖尖上是他那匹大宛骓马。
他恹恹闭上眼:“南都的女人就是麻烦。”
以后得有多远躲多远!
谢桓浅叹一声:“秦姑娘是在深闺娇养长大的,自幼没摸过箭没骑过马,如今流落这异乡,你又何必处处针对人家?”
谢驰突然爬起来,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兄长:“哥,我怎么觉着你最近怪怪的?”
第80章 亡国第八十天
谢桓睨他一眼:“你好意思欺负人家一个姑娘,难不成我还得跟着你一起欺负不成?”
谢驰就没这么憋屈过:“我好心救她,她咬我,还吐脏了追云,我让她把追云洗干净而已,都没跟计较别的,这算哪门子欺负?我还被老头子赏了军棍!怎么看都是我受气好吧?”
他看着谢桓:“你到底是我哥还是她哥啊?”
谢桓摇头:“她兄长要是在这里,你还能不能站着都不好说了。”
谢驰摸摸鼻子:“怎么把我说得罪大恶极似的,我也没对她做什么。”
谢桓把另一封完好的信推过去:“这是太子妃给她妹妹的信,你送过去,顺道给她赔个不是,不然等人家将来回了南都,有这层隔阂在,太子夫妇那边指不定还以为我们薄待了秦姑娘。”
谢驰拿后脑勺对着谢桓:“我才不去!她回去了要是大肆同她阿姊说我欺负她,那她不是蠢就是坏。这样非蠢既坏的女人,才不配小爷赔礼道歉!”
谢桓直接给他脑袋上一巴掌:“你还有理了?人家姑娘识大体,回去后不说被你逼着刷马受伤的事,那就是合该受你气了?”
谢驰号称漠北小狼王,却鲜有人知,唯二能管住这位小狼王的,除了连钦侯,就只有他这个兄长了。
谢驰捂着脑袋嘟嚷:“行行行,我去给那位姑奶奶赔礼道歉,哥你下手就不能轻点?打坏了我这脑袋,以后影响排兵布阵可咋办?”
谢桓都快被这浑小子给气笑了,小狼王在外边威风八面,在家里卖惨耍浑可有一套,他道:“行了,母亲不在这里,你装得再惨都没人心疼你。”
谢驰臭着脸捡起了桌上另一封未拆开的信件,走出两步又倒了回去:“哥,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
让他干巴巴地说些道歉的话多没面子,反正谢桓能言善辩,让谢桓说,他人过去了,杵那儿相当于也是亲自过去赔礼道歉了。
“你啊……”谢桓哪能不清楚自己这个弟弟打的什么算盘,抬手点了点他,担心他又闹出什么幺蛾子,还是同意一起去了。
……
秦笙自上次刷马受伤以来,就被安置到了侯府西厢的院落,虽有丫鬟精细照料着,但初来北庭的这段时日,颇有些水土不服,又忧心远在汴京的母亲和兄长,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
谢驰上次见到秦笙时,她还是个红衣盛装的美人,这会儿直接成了朵蔫梨花的样子,谢驰瞧见都吓了一大跳。
她要是这副样子回了南都,就算她说自己在北庭没受委屈,只怕都没人信。
谢驰不由得生出几分心虚。
谢桓怕他太惹人嫌,让他先在外边候着。
院门只掩了一扇,谢驰抱臂站在外边,能清楚地瞧见那孱弱的白衣女子优雅地墩身同他兄长见礼,谈话间二人脸上都罕见地挂了笑容。
片刻后兄长招手示意他进去,谢驰在心底酝酿着一会儿要说的话,不自在进了小院。
秦笙脸上的笑在瞧见谢驰的那一刻就收了起来,只剩强装镇定依然掩饰不住的忐忑。
谢驰瞬间黑了脸,他长得就那么吓人?
谢桓道:“二弟,还不快给秦姑娘赔罪?”
谢驰作了个揖,但那股别扭劲儿,活像是有人拿刀抵在他脖子上逼他似的:“先前让秦姑娘刷马,是我无礼,今日特来登门赔罪,荆条已命人备好,秦姑娘大可命人抽我抽到出了气为止。”
立马就有下人抬了一捆荆条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