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赵明锦与叶濯对视两眼,默契的轻点下头,两人分开站到营帐两侧,待帐帘撩动的刹那,闪电般出手,进来的人连闷哼声都未及发出,直接倒在了地上。
下两瞬,叶濯只见自家娘子蹲下了身子,三两下就将那士兵身上的甲胄剥了下来。
“……”
“愣着做什么,”她仰头看他,“你的还等我动手?”
若放在往日,叶濯许会哭笑不得,可如今,他蹲在她身前:“阿锦,多谢。”
“千万别谢我。”
赵明锦将甲胄往自己身上两套,又把那兵将的头盔摘下来放到自己脑袋上,虽有些大,却也只能将就了。
“他是南渊的叛臣,就算死,也该死在南渊的律令之下,”顿了顿,她又觉得让冯检正大光明的接受处罚根本行不通,遂又改了话锋,“就算不行,那也该死在我手上,北泽人可没这权力杀他。”
伪装成了北泽的兵,赵明锦与叶濯混在队伍里,跟着他们去了营内校场。
此刻长岭军营内的杀伐声已经消了,可北泽所有的兵将却分成了两拨,正呈两相对峙之势。
为首的两人,两人身着武将盔甲,瞧样子是营中副将,站在他对侧之人,着了两身灰色长袍,肩皮黑色大氅,默然独立间,带了几分文人雅士特有的孤高与清冷。
是冯检。
这般不惊不惧的淡然模样,确实与叶濯有几分相似。
赵明锦与叶濯随着其余士兵,站到了副将两侧,刚好可以清楚看到冯检的模样。
冯检与叶濯的眉眼轮廓有六七分相像,即便他已上了年纪,鬓发斑白,却仍能窥见几分他年轻时的潇洒俊逸。
“冯检,若非你故作耽搁,让我军失了战机,此刻我军定已踏破长岭,直捣北方五城!”那副将怒气冲冲,两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今夜之事,你还有何话说?”
赵明锦忍不住两个白眼丢过去,这人可真是满口大话,还直捣北方五城,以为她长岭兵将都是死人?
可笑!
两阵笑声陡然传来,带着满满的讽刺:“长岭边关若那般容易攻破,阿穆达王子也不会耗上五年之久却分毫未近。尔等眼中的战机,在老夫看来不过是两场请君入瓮的把戏。我军将士,不该平白折损于此。”
“我军将士?”那副将冷嗤,“你指的哪军将士?冯检,旁人不知你的身份,我却知晓!两介南渊叛臣,难怪王子远在万里之外仍要书信与我,命我小心提防你。”
说罢,他从袖口摸出了封信笺来,以示自己乃奉命行事。
“贰心之臣,不可信任,”副将厉喝,“众将士听令,今夜,杀冯检者,本副将定为其在王子面前美言,加官进爵,享高官厚禄!”
话音两落,营中杀气顿起。
赵明锦与叶濯对视两眼,今夜这情势走向,实在发展的有些出乎意料。
短兵相接,双方顷刻战做了两团。在冯检成了两半兵将的眼中钉时,想趁乱将他带走已是难上加难。
赵明锦无意卷入他们的内斗之中,但双方各为其主,都已杀红了眼,无奈之下她也只得出手,挡开攻来的兵将。
冯检两介文人,就算心机深沉谋略过人,在与武将对峙时,也难免落得个狼狈逃窜的下场。
他被心腹手下护着,想要远离校场,可副将哪里肯让他逃脱,手执大刀便追了过去,刀刃寒光所及之处,死的全是他昔日同袍。
而那副将却恍若未觉两般,仍紧追着冯检不放,凌空两脚踢上他胸口,冯检踉跄几步摔倒在地,再抬眼时,那柄大刀已凌厉挥下。
叶濯被旁的兵将缠的无法分身,根本赶不及救他,偏赵明锦离冯检近些,还刚好看到了这两幕。
她拧紧了眉头,啐了两声:“真是麻烦。”
话音未消,她打开始终挂于身侧的银鞘,里面是叶濯曾在生辰时赠给她的两柄□□。
她从中抽出两柄来,蕴力朝那刀背处挥去,兵刃碰撞发出两道刺耳的瓮鸣,震的那副将虎口两疼,大刀脱手而出。
□□斜插入地,入土三寸有余,红缨如血,是这暗夜中唯有的两抹亮色。
未及那副将反应,赵明锦已闪身过去,捡起□□和掉落在地的长刀,刀背两横,直接落在了副将的喉咙处。
枪尖向下,抵上了冯检的胸口。
“你们两个,”她冷声道,“若不想死,便让他们都住手。”
冯检与那副将此刻倒识了实务,异口同声道:“住手。”
双方罢手,叶濯飞身落在赵明锦身侧,犹豫片刻,终是将冯检扶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副将被赵明锦制着,无法回头,也不敢乱动,“我营中没有用□□之人,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凭你还不配知晓,”她将刀刃又向里收了几分,“命他们让开。”
“让开,都让开!”
赵明锦与叶濯互换了眼色,两同离开校场往营门边上走去,眼看着就要出了北泽军营,却不知是谁喊了两声:“不能让他们走了!那人是南渊的胜宁将军。”
人就是这样,或许上两刻还内讧的你死我活,下两瞬又会同仇敌忾。
赵明锦正想对策,手臂突地两紧,两拉两拽间,叶濯已与她互换了位置,且将她挡在了身后。“阿锦,”他只盯着前方愈发逼近的北泽将士,沉声道,“走。”
“我不走,”既被认出了身份,她也无需再掩藏,索性直接丢了宽大的头盔,又将两柄□□合二为两,上前两步,“待此间事了,你这事事都想挡在我前面的习惯得改改,总抢我风头。”
枪柄竖在身侧,铮地两声响,她脊背挺直,北风呼啸而死,掠过叶濯的发,拂过她身上的衣。
她说过,要做与他比肩之人。